2020年7月26日星期日

瑞士温特图尔《信使报》介绍海外藏人慈善家杰素丹珍的人生历程

注:2020年,新冠病毒疫情波及海外,流亡藏人也难以幸免,瑞士籍藏人慈善家杰素丹珍女士于今年5月不幸罹患新冠肺炎离世。为了让华语世界的读者了解她的一生,本博客特翻译瑞士温特图尔出版的《信使报》对她的介绍文章。

(年轻时的杰素丹珍 来源:纽约时报)

(杰素丹珍和她抚养的孤儿们 来源:外交家)


当你想在西藏做些什么,你需要耐心,要经历许多交涉和仪式性的谈话。杰素丹珍于1990年代在西藏首府拉萨附近的村庄建立了儿童村,她起初收养7名儿童,以养老金安置他们。直到今天,这座建筑上仅剩下初建时留下的东西是一位高级官员的题字。

而建造这座建筑仅仅需要剩下一位高级官员的批示时,这名官员却消失了。他几天都没有出现,然后,杰素丹珍开始寻人,并在一家餐厅找到了他。她站在官员面前,大声说话,这位男人很尴尬,因为是公开地被一位女性训斥。

瑞士温特图尔记者Tanja Polli在一本书中描写了这位勇敢而富含激情的女子的故事。这本书基于许多访谈,一个详尽的如同报道文学的新闻报道,看了这本书,你会感觉到Polli在写这本书时,每一个句子都散发着悲悯。

逃离西藏,移民瑞士


谈到杰素丹珍的传记,不得不谈到她的丈夫洛桑和两个儿子松赞和嘎登,他们生长于Rapperswil,他们是一代流亡到瑞士的西藏人的缩影。1963年起,瑞士联邦决定收留藏人难民,现在已经有2500名左右的藏人生活在瑞士。1967年,后来成为杰素丹珍丈夫的洛桑 杰素也来到了Tösstal(瑞士苏黎世附近的村庄 译者注),他当时是一所纺织厂的装配工人。


这篇报道起于杰素丹珍离开西藏,一场在难民营于学校中的艰辛旅程,她从西藏流亡不丹和印度,经慕尼黑抵达博登湖附近的Pestalozzi村。当杰素丹珍抵达那里时,大约12岁,她被收养,也见到了达赖喇嘛。在Wahlwies,杰素丹珍接受了西方人Ruddf Steiner的教育,他的教育倡导自由与个人主义。她也接受西藏佛教教育,非常严格,她没有过自己的生日,而是坚持过“洛萨”(藏历新年)。杰素丹珍起初爱上一个德国男人,但是藏人老师不允许她再接触那个德国人,因为同外族人恋爱违背了藏人的传统。

年轻时,杰素丹珍一步步从助理护工成为一名护士,和年长她14岁的洛桑杰素结婚。此时,洛桑杰素成为了电子厂的工人。在婚姻选择上,杰素丹珍由不得自主,因为她的上师认为她的未婚夫非常好。在婚礼上,杰素丹珍邀请了全瑞士的流亡藏人。

                              回到故乡

当松赞和嘎登出生后,一家人获得了瑞士国籍,初次有机会出国。1989年回到故乡时,他们感到震惊,特别对她的儿子。西藏很难找到厕所,脏乱,还有无休止的身份证查验。夜里没有光,漆黑一片,没有电视。一年后她再次回乡,为洛桑死去的父亲祈祷,当时她邀请了两名流浪儿童吃饭,从此走上了慈善之路。

1993年起,杰素丹珍在距离拉萨20km的堆龙村启动了她的慈善项目,她表示“这个项目最初其实得到的是基督教慈善组织的支援,因为富裕有权的藏人并不想到直接去帮助外面的小孩,而是去把供养奉献给寺庙,以求得善果。”

在传记叙述的开端《和政府跑马拉松》一章,讲述了杰素丹珍为了挑选符合资格的孩子,以及忘我的工作而影响了她身体健康的往事。杰素丹珍夫妇忘记了对个人财富的追求,摆脱了对世俗的执着。另一方面,因为他们被迫与中国人合作,所以被瑞士流亡藏人所排挤。这些内容,是这本书最耐看的部分。

这个报道作品也讲述了一些难忘的事,内含四十张照片。也讲述了她自己的孩子因为杰素丹珍的选择而在瑞士过着没有妈妈照顾的生活。她子女的人生虽然孤单,但相对自由。书中也提及了杰素丹珍经历的瑞藏两地文化差异。该书也透露,杰素丹珍曾为了保育院得到资金支持,而前往法国图卢兹旅行,当时,达赖喇嘛正在图卢兹对信众讲法。当时她真的很冒险,因为她没有定计划如何去哪儿,也没有带够足以在图卢兹过夜的钱。然而,这一旅行却取得了意外的收获。

善果累累,亦有忧愁

几十年过去,杰素丹珍已经帮助了300名儿童过上了更好的生活,她仍然与许多受帮助的孩子保持着联络。在与记者的谈话中,她有时忘记了往日的故事,就向孩子们发语音消息查询细节。然而,书的末尾处流露出忧伤——堆龙儿童之家已于2015年被国有化,次年,杰素丹珍在云南藏区香格里拉的慈善项目也经历了痛苦。

杰素丹珍之子嘎登,与瑞士一位财富管理专家结婚。他的兄弟松赞,在云南香格里拉建立了一座啤酒厂,生产“黑牦牛”啤酒出口美国加州。


2020年7月5日星期日

奥地利《标准报》专访藏人行政中央司政洛桑森格





                             (洛桑森格接受奥地利报纸《标准报》记者采访照片)

中共自1950年代起统治西藏,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来说,西藏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而洛桑森格说西藏不是中国的一部分,作为西藏流亡政府司政,他不寻求把西藏从中国分离出去,但是寻求宪法框架下真正的自治,他在维也纳对150名藏人说“我是世界上报酬最低的总理,却要处理世界上最困难的一系列问题”。在和《标准报》记者的谈话中,他谈及了对下一任达赖喇嘛的挑选,以及对西藏疫情的恐惧。

(以下访谈内容,标准报简称“标”,洛桑森格简称“洛”)

标:新冠病毒已瘫痪了大半个中国,西藏受影响了吗?

洛:迄今为止,藏区已经有150病例了,大部分感染者是中国人。仅有一位藏人家庭受到感染,中国政府在2月24日藏历新年时,停止了所有的庆祝活动。紧接而来的310抗暴纪念日,西藏被全面封锁,今年他们有一个很好的借口来封锁西藏,我们担忧藏区医疗条件不如中国其他地区,如果大流行,那么危害性极大。

标:达赖喇嘛和藏人行政中央以祈祷来对抗疫情,这是现代民主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洛:祈祷当然不会痊愈,这个病毒攻击你的免疫系统,作为佛教徒,人们相信肉体世界和精神世界是相联结的,科学家也说思维和平与镇静,人们能很好的入睡,这对免疫力很好,灵力上的祈祷对免疫系统有正面的作用,因为冠状病毒制造了恐惧。但是,我仍然呼吁多洗手,戴口罩。

标:维吾尔问题已经占据舆论头条数个月之久了,西藏听不到多少消息,为什么?

洛:当我们注意到我们过去60年的处境,许多人,包括奥地利人说“你的处境很糟糕,但你是一个例外啊。”人们在道德判断上忽略了这个例外,但是现在的维吾尔,紧随其后的香港和台湾,都证明了西藏不再是一个例外。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你在要解决的是中共的体制,西藏的镇压是体制性的,这一体制也是新冠病毒扩散的根源。

标:西藏抗议的一种形式是自焚,你对此立场如何?

洛:我们正在劝民众远离自焚,154名自焚者中的第一位产生于2009年,现在越来越少,我认为人民听从了我们的建议。但是你要理解他们,如果你和平抗议,你会被关押在距离你家乡300km的拘留营好几年,许多人就死在那里。家庭必须走很远来探视他,孩子也骨肉分离,这是为什么藏人会引火自焚,自焚者想“我会死得很快,也保护了绝望的家人”。

标:你在流亡社区成功连任,你对(流亡)西藏的合法性有何建树?

洛:达赖喇嘛在2011年政教分离,他放弃了政治权利,因为他想要民主制。这就是我政治地位的来源。境内藏人无法投票,但是我听到有许多唱着我名字的歌曲,境内藏人也在寺院中为我祈祷,我认为许多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的地位有合法性。

标:下一世达赖喇嘛的转世具体程序是什么?

洛:通常,转世是由代表们的帮助下完成的,迄今为止,这一程序都在西藏境内完成。在流亡社会,现在有三种方案——1.转世  2.由高阶喇嘛生前指认 3.重生

标:理论上说,达赖喇嘛可以“点化”其继承者吗。

洛:只有达赖喇嘛可以决定,他说近期他会留下手谕,他会表明哪个喇嘛会在寻访班子中,或者他会说“这个和那个是我的化身”。

标:他什么时候写手谕?

洛:他说,他会在90岁的时候做决定,流亡宗教领袖做出决定——只有达赖喇嘛能决定他的转世,其他人无权干涉。美国国际宗教自由无任所大使山姆布朗巴克也同意,他人不能干涉此事,不是中国,也不是美国。高阶喇嘛们也做出了类似的决定——无神论的中共无权干涉此事。

标:但是中国仍然会选一个自己的达赖喇嘛。

洛:是的,自2007年,中共确认“祖古“(重要喇嘛的转世者),必须由中共来认证,这非常可笑,因为自那时起,中共发放了大约1300个活佛证,其中的腐败非常深重。因为藏传佛教传统中,只有500-600个转世祖古,而中共现已核发了1300个活佛证。

标:这些“祖古”被藏人承认吗?

洛:中国政府在西藏毫无可信度,1950年早期侵略西藏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灭寺庙,现在他们又想选下一任达赖喇嘛。尊者曾说过“如果你们真的在意我的转世问题,不妨先找找看毛泽东和邓小平的转世在哪里”。

标:关于真正自治和独立的不同声音,你怎么看?

洛:(独立)是不现实的,首先从现实出发,如果藏人行政中央寻求独立,世界上哪一个国家的政府会支持我们?因为每个人都支持“一中政策”。其次,中间道路,寻求名副其实的自治,从战略角度来说是明智的。我能自由地前往世界各国旅行,但是台湾总统不行,为什么?中国说台湾谋求“台独”。

标:藏人在欧洲的处境越加困难,法国巴黎有700藏人的难民营近期被拆除,藏人行政中央能做什么?

洛:这是法国的特别的案例,藏人住在帐篷里,到NGO寻求身份和社会援助,这很悲哀,但是如果藏人中有十个人这么做,那么所有人就会效仿。

标:许多藏人在印度失业,你能做的是什么?

洛:如果你想在印度工作,问题是什么工作,我们尝试授予奖学金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只要你能取得学历,你就能获得工作。

标:你将来能回到西藏吗?

洛:很快的,我们总是相信能很快回到西藏的。这就是我们如何坚守希望的方式,在1988年,很多欧洲人不敢想象第二年自己就获得了自由,或者几个月后柏林墙就塌了,以及曼德拉获释等等。人们曾经在爱尔兰互相残杀,随后就有了星期五协定,许多大事就发生在我们的过去生命中,所以我们总是相信,我们会是下一个。

(记者 Anna Sawerthal, 2020年2月16日发自奥地利维也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