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13日星期五

在藏区,军警如何对藏传佛教寺庙内外人员进行管控?



本博给诸位读者介绍的是供中国军警参考而使用,最新编写的藏区维稳指导方案。分三个模块:寺庙外来人员管控,严管寺办学校和寺庙对周围环境的影响,以及对重点人员进行维稳的方式。本博截取有用部分,做出独家报道。

首先是寺庙外来人员管控,依据以上材料,我们最新得知的是,为了管控游散僧尼和外来僧尼,中国目前规定,凡是外来寄宿的僧尼,必须进行暂住登记,在某寺院居住一个月以上的,还要办理暂住证。除此之外,还要跟踪外来僧尼监视其思想动态,了解投宿目的

目前,由于藏区寺庙的商业化,藏传佛教寺庙逐渐影响着外围的环境,并且兴办许多学校。中国政府担心寺庙势力对寺庙以外环境的影响,于是加以管控。材料要求严防寺庙渗透周围领域,加强对寺庙周围地区的管理。

传统上藏区的寺庙不仅是宗教中心,也是学校,今日藏传佛教寺庙延续了往日办学的传统,对此,中国军警没有阻止,但也在密切监视。材料要求对寺庙办学的师资力量和所用教材教辅进行政治审查,特别是老师素质高,有留学归国背景的,进行密切监视,目的是严防民族主义和所谓藏独思想渗透在课堂中。导致藏区的寺办学校教师笼罩在恐惧中

"重点人员"属于公安内部用语,指的是需要密切监视的人员,而藏区的重点人员含义高于中国。领取低保者,甚至家庭不幸福美满者都被列入监控对象,少数民族人像,DNA都被采集。材料还透露,重点人员监控按所谓危害性,身份,背景分为四个等级



藏区奇观:赤化与庸俗化的藏地标语


布达拉宫前现已加挂口号“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

中共对藏人灌输物质主义的价值观,西藏萨迦县已打出“勤劳的吃羊腿,懒惰的喝凉水”口号

2019年11月30日星期六

瑞士《新苏黎世报》专访藏人司政洛桑森格

藏人行政中央司政 洛桑森格在瑞士/新苏黎世报


近期,藏人政治领袖洛桑森格防问欧洲,在瑞士停留期间,他接受了瑞士知名德语报纸《新苏黎世报》的专访,本博客刊载全文翻译稿。以下访谈内容,《新苏黎世报》简称“新”,洛桑森格简称“洛”。

新 :洛桑森格先生,近期我们能够听到许多关于新疆和香港的新闻,但是我们几乎听不到来自西藏的,这是为什么?

洛:新疆发生的事情,据信也已经长时间发生在西藏,香港事态也证实了西藏的现状。国际社会总说,西藏是一个例外,要么就是说中国的情况非常好,这是为何我们可以同中国做生意,但是新疆局势证明,西藏不是一个例外,但因为新疆问题是新发生的,国际社会现在正在关注它。

新:西藏真的能和新疆相比吗?那里有一百万人,绝大多数是维吾尔人穆斯林,被投入再教育营。

洛:目前新疆的领导(陈全国)是西藏调过来的,它在西藏干了五年,它把这种手法在新疆实施了12个月,目前在新疆的集中营,之前在西藏就有,只不过在新疆事情出现的快一些,但是这一情况与西藏相比,是没有差别的。

新:在中国政府的白皮书中,北京指出其最大的威胁是分裂主义,西藏被明确地点了出来,请问西藏对于中国来说,是威胁吗?

洛:不,我们坚持非暴力,我们寻求真正的自治,达赖喇嘛尊者是中国政府解决西藏问题最重要的伙伴,但是六十年来,北京试图统治达赖喇嘛,全世界都尊敬达赖喇嘛,除了中国政府。

新:在三月,西藏抗暴60周年之际,中国国营通讯社新华社描述西藏的人权“从没有像今天那么好”,你怎么看?

洛:你尽可以对这种宣传一笑了之,如果境内藏人真像北京宣传那样幸福,为什么不在西藏人民中进行民意测验?他们应当决定自己的未来和领导,如果是北京的领导,那我们流亡藏人没话可说,如果中国声称人权状况非常好,那么就由他们证明吧。但是,记者不能自由地前往西藏,专家和外交官也一样。访藏困难,是关于西藏报道少的原因。

新:你也不能去西藏,你怎么知道西藏的动态?

洛:30%的流亡藏人都有亲属在境内,现在他们几乎每天都进行着联络,透过这种渠道,我们获悉信息。

新:生于大吉岭,在美国住了很长时间,你与西藏的联系是什么呢?

洛:尽管沟通困难,我也从没有到过那里,但是境内藏人知道我和我的政府,我所知道的是,境内藏人把我肖像悬挂着,唱着关于我的歌曲,境内藏人正在非常好地与流亡政府保持着联系。

新:你想回到西藏吗?

洛:我想,但是得不到批准,在我父亲去世一周年之际,对藏人来说这是很重要的日子。我希望能够飞到拉萨,就一天时间,为父亲在布达拉宫和大昭寺点一盏灯,但是他们不同意。

新:你当时的感觉如何?

洛:这一小小的私人访问被拒,我觉得我就在向一堵墙说话那般。我正在与一个压迫性的政体说话,官员们没有情感,你必须去反抗这一体制。

新:直到2010年以来,中国和流亡藏人之间保持着对话,为什么这一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洛:中国政府无时无刻嘴上挂着对话一词,比如联合国,一谈到人权,或者美中贸易战,他们就回避藏人的问题,尽管对话是解决问题的途径,但我们不想要中国的决议,我们要真正的自治。

新:这意味着什么呢?

洛:西藏是独立的国家,没有历史学家否认它。在国际法的框架下,我们有权利寻求自治,但我们知道对中国来说,它的统治不能打破,我们对此表示尊重,我们接受中国管理西藏的国防与外交,但境内藏人希望保持自己的语言,文化和自我管理。

新:你如何评价这一点实现的可能性?

洛:我们不能失去希望,今天不可能,明天也许就可能,我们正在庆祝柏林墙倒塌30周年,但柏林墙倒塌前一年,你能想象它会塌吗?毕竟柏林墙倒塌了,所以我们必须持续推进这一目标。

新:但是也有流亡藏人社区的声音认为这不可能了?

洛:。。。这是完全不可理解的,那种认为北京不会给予西藏自治,或者给了自治都会镇压下去的想法-看看香港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走的是一个非暴力的路,对西藏的占领和压制是不可接受的,然而我们不寻求独立,高度自治是合理的,我完全理解经过了六十年,年轻一代的没有耐心。

新:会存在一部分境内或境外的藏人改变吗?

洛:不,非暴力是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之路。

新:你想对藏人说些什么呢?

洛:对于每个藏人来说,暴力是没有意义的,这是我们的原则,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基于非暴力的路,近几年来,我们有153名藏人自焚了,这是暴力的方式赴死吗?是的,但是这是暴力吗?不。没有中国人受伤,我们反对自焚,我们希望每一个活着的藏人参加我们的运动。

新:西藏被中国占领近七十年了,达赖喇嘛回不去,宗教文化生活被限制,西藏文化有消失的危险吗?

洛:不,尽管中国占领后,西藏的宗教和僧尼遭遇了毁灭之灾,但六十年之后的今天,大寺被重建,不管怎样,藏人说藏语,穿藏装,尽管汉化持续了几十年,西藏文化依然存活,年轻藏人民族意识比老藏人更强。

新:中国政府说他们给西藏带来了发展,道路,铁路,医疗。

洛:我们不否认西藏的发展,但是谁得到了其中的利益?在拉萨,90%的商店,饭店和宾馆都是中国人控制的,路不是为藏人修的,而是为了西藏的自然资源:铜,金,铀,锂。

新:让我们再谈谈达赖喇嘛,你从他那里接过政治权力,但你没有他宗教上的权威,这对你来说有困扰吗?

洛 :我们有一个民主的机制,如果我做的好,那么我就会连任,我这届五年任期做完,便不能再做下去,达赖喇嘛体制有四百年历史,它的遗产和价值很深,比起尊者70年的政治活动,我这五年的任期不算什么。

新:达赖喇嘛任然参政吗?你有没有垂听他的建议?

洛:我有特权能够经常见到他 ,至少一个月一次,他是很有智慧的人,所以我听从他的建议,但是我自主做决定。

新:如果达赖喇嘛圆寂,会怎样?

洛:那对我来说是个挑战,但是我们有十五世,十六世。达赖喇嘛的功能不能替换,但是我们要继续西藏运动,我们非常庆幸,达赖喇嘛成功领导我们这么多年,西藏运动还要持续下去。

新:如果达赖喇嘛圆寂了,你如何防止中国认证一位达赖喇嘛?毕竟班禅还失踪着

洛:尊者非常健康,他已经活过了许多届中共领导,也要活过现任的几届中共领导人,班禅喇嘛在境内认定,所以中国可以绑架他,如果达赖喇嘛在境外圆寂,那么他将转世在境外,达赖喇嘛本人也说,他将转世在一个自由的国土。

新:你得到像瑞士这样的西方国家的支持了吗?

洛:我见了少数几个瑞士的国会议员,瑞士很勇敢。

新:你失望吗?

洛:媒体报道说,中国外长在瑞士期间,瑞士政府与外长讨论了人权与西藏,这是积极的信号,我们不让任何人抵制中国或破坏双边关系,但是一个国家应当站起来捍卫自己的价值与原则,对瑞士来说,包括民主,联邦主义和尊重少数民族,人权与民主对瑞士来说,就是瑞士的DNA,捍卫它很重要。


2019年10月1日星期二

被删网帖透露叫车软件滴滴在成都拒载藏人

本博获悉,中国在线叫车服务软件“滴滴”疑似在成都拒载藏人,而且拒载藏人不必被罚款。某位成都滴滴司机与乘客无意间对话透露了此事。消息在网上曝光后,帖子被删,网帖目前已被还原。

2019年9月16日星期一

《产经新闻》专访流亡日本的藏人医学博士次旺(2)

当我越过边境进入尼泊尔时,周围的环境郁郁葱葱的,让我感觉到气氛更加开放,一家四口都期待开启新的生活。

然而,当我到达了连接印度-尼泊尔-西藏的“盐路”时,看到父亲让我们居住一段时间的房子非常破旧,一下雨,房子就漏水。

当年西藏的日喀则的房子里有佛堂,即使我出城,我也可以看电影。日喀则是一个靠近尼泊尔边境的商业城市,与印度的贸易繁荣,它今天应该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即使是在一个充满洗脑教育的中国学校,如果我认真学习,我本应该去北京,但尼泊尔没有学校,前景黯淡。

在尼泊尔住了3个月后,考虑到孩子教育问题,茨旺一家决定搬到印度,去了大吉岭。

初到大吉岭时,一家身无分文,只好进入达赖喇嘛兄长的妻子开办的难民营,我父亲是旧藏公务员,凭着这个人缘,它帮助了我们一家。

在难民营中,我父亲当厨师,每天准备饭菜,洗碗碟。母亲在丝线厂工作。我很震惊,过去母亲在家乡生活优雅,如今却不得不面对一家四口和他人合住,虽然有隔间,但必须面对两家人合用一盏灯泡的现实。

不过在学校,我不用再接受洗脑教育,可以学到藏语文和数学,在那里,我不必再接受洗脑教育,也遇到了同去日本留学的伙伴们。

次旺(右二)的学校制服照,摄于1964年

做出去日本留学的决定时,家人没想多少就同意了。赴日留学的朋友中,丹增久美与我一起毕业于埼玉医科大学,目前在埼玉开诊所。久美旺达学习了日本柔道,目前担任达赖喇嘛尊者的保卫人员,跟着他全世界走动。大学毕业后回到印度的多嘎菩提在日本驻印度大使馆工作,负责两国文化交流。具有领导力的白玛甲波成了政治学者,在拓殖大学日本文化研究所担任教授,为解决西藏问题持续活动。

(未完待续)

2019年9月15日星期日

转载:西藏作家央珍去世 友人悼念


“她总是优雅而从容,不紧不慢,说话也轻言慢语。有时为了一句话,央珍会笑起来。她的笑都是那么轻柔而妩媚。”
  出差途中,接到顾建平兄的电话。建平在电话中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是龙冬家的事……央珍去世了……”
  建平的吞吞吐吐,我就警觉了起来。我的心中立即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一定是和我关系非常密切的事,我的心提了起来,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感到紧张。
  我无语……愕然……这是怎么了?
  电话中半天没有声音。我不敢相信。
  就在前几天,我整理皮箱,无意中翻出几张打印纸,是央珍的一篇文章,题目叫《甜甜的忧伤》。是写我们两年前一起到汪曾祺先生墓上的事。央珍写道:“北京的五月,我带上了四束金灿灿的非洲菊,要和汪先生的长子汪朗,还有他的学生龙冬和苏北,去西郊福田公墓看望先生和师母……”我也不知道这篇打印稿怎么会在我的皮箱里。当时我也只是看看,又放了回去。
  今年8月,我到北京开会,我们还见过面。那天几个朋友约在一起吃饭。我见到央珍,便对龙冬说:“龙冬就不抱了。抱抱央珍吧。”央珍走上来,我轻轻抱了一下。央珍笑眯眯的,瘦挑挺拔,还是那么好看。
  放下电话我就琢磨怎么给龙冬打电话。我思索了半天,还是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可是半天没有人接电话,过了一会儿,我又给龙冬发了短信,告诉他我要过去一趟。过了好一会儿,龙冬回了,叫我不要专门跑一趟。我是坚持要去的。
  第二天匆忙赶早班高铁,到北京为央珍送行。之前约好了汪朗、汪朝等几个与龙冬相熟的朋友,我们一同过去。
  北四环的这个藏研中心,我是来过多次的。也不记得有多少回了?可是以这么一个方式来,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到龙冬家门口,门外的一个台子上燃着藏香,正袅袅地冒着轻烟。我们正犹豫走得对不对,一个男子从外面过来,说:“是找龙冬家吧?”
  我们说是,就轻轻走进屋去。屋里安静极了。几间房子安静极了。龙冬走了出来,和我们一一握手,就引着我们走进一个房间。这里是央珍临时的灵堂。一个高台子上,放着央珍的遗像,面前点着藏香,几个盏子里燃着酥油。按照藏人的方式,献哈达,鞠躬。汪朗大哥和汪朝大姐一一献了哈达之后,我走过去,对着央珍的遗像鞠了一躬,说:“央珍,央珍……”才叫了两声,我的声音就哽咽了,泪水马上涌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啦?央珍!还指望七八十岁的时候,你满头白发,那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事了,能常在一起玩玩、聊聊天。你哈哈大笑,一如你喜欢的汪师母一样,满头银发,坐在沙发上,一副安闲的样子,为一件快乐的事而大笑。央珍,央珍……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每每从地铁建国门站的东北口出来,第一眼见到的是长安街上的车水马龙(长安街上永远车来车往,永无止息。每每见此,我心中就会涌起一股热流:北京多好啊,年轻多好啊)。之后就会看到那高大的、白色的、方方正正的社科院大楼矗立在那里,沿着大楼往后有许多老北京的四合院。我沿着一条胡同走进去,那马路上的汽车磨擦马路的轧轧的声音立即就消失了,再沿着那低矮的、密密的、有老式门楼的胡同穿行。乱七八糟的都是生活的气息——这条叫东总部胡同的地方过去曾住过许多了不起的人。林徽因也曾在此居住。有许多人物可能都寻着这条胡同走过。包括金岳霖先生或者沈从文先生。——再沿着胡同往深处走,右手一个大杂院,院内也是横七竖八地乱搭乱建着,可是院中一个二层小楼,显出曾经阔气过的迹象。怎么可能四合院中凭空一座楼呢?那些乱建的临时棚屋,也许过去就是人家的花园呢!这是一个西洋式的小楼。可是现在已经不成样子,它被分割成两户,分别从两边进出。南头侧开了个小门,进去一层是个很小的开间,之后一个楼梯拐上二层,有两间铺着地板的居室,这就是龙冬和央珍的家。
  我每次到他家的门口,就会大声地说:“马乞那盖——”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语言。或许就是我自己创造的,代表我自己发明的一种藏语,用以问候龙冬、央珍这对夫妇。当然有时我也会老远就喊:“龙冬!龙冬!央珍!央珍!”这时就有一个高挑而清秀的藏族女子会出来开门,之后她会说:“大熊,苏北来了!”那时的央珍是多么年轻。她总是优雅而从容,不紧不慢,说话也轻言慢语。我总是觉得央珍太文雅了。文雅到我从来没有听过她骂人(倒是龙冬整天快乐地骂骂咧咧的)。有时为了一句话,央珍会笑起来。她的笑都是那么轻柔而妩媚。
我和龙冬可谓是死党了。我们二十几岁就认识。几十年来,我们从未断过,而且几十年来我们没有红过脸、生过气。和龙冬在一起,总是那么快乐。因为龙冬总是快乐的。我们真是君子之交。因为文学,因为我们气息相投。原来龙冬是个光棍,他二十多岁援藏。从西藏回来,带回来女朋友央珍。这样我就认识了一个西藏的女子,也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西藏的女子。
  原来西藏的女子也这么安静。原来西藏的女子也这么有才华。这些,我都是通过央珍而认识的。
  我去过龙冬家多少次?在那里吃过多少次的饭?和央珍见过多少次?真是无法计算了。我们还一起去过许多次汪曾祺先生家。汪先生和师母那么喜欢她。我曾写过,汪先生第一次见到央珍,一副羡慕的样子,对龙冬不断叽咕:“怎么找了一个藏族的老婆?怎么找了一个藏族的老婆?”
  央珍的创作严谨而认真。她从来不急躁。不知道这是不是与她有信仰有关。她留下了短篇小说《卍字的边缘》和长篇小说《无性别的神》。她获过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奖和“骏马奖”。《无性别的神》被改编成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并有作品翻译到国外。她曾给过我一本《无性别的神》,我因对西藏文化不熟悉,没有去看。现在我要找出来,我要仔细看一看……
  央珍啊,从今以后,怎么也见不到你了。我从北京回来,我的爱人反复念道:“央珍还给过我几盒藏香呢,我到现在还记得呢。”我爱人又说:“唉!这个人再也见不到了。”

2019年9月14日星期六

西藏丁青县农牧民必须下跪才能办理子女出生证明



本博获悉,如今,西藏也出现了人民的名义里所说的丁义珍窗口,农牧民必须下跪才能办理子女的出生证明,而且由于西藏是特殊敏感地区,所有媒体一律不发批评报道,而领导也不下基层视察,这种现象,难道不是现代农奴制度的体现?

2019年7月22日星期一

日本电视台深入调查藏区自焚惨案的真相

日本电视台画面已经上传,会日语的网友可以先看字幕以后有时间加

2019年7月9日星期二

西藏作家端智嘉散文《羊肠小道》汉译

在我心中情感的岩壁上,记忆曾铭刻下一幅永不褪色的图画。纵使岁月匆匆流逝,岁月风雨表情,都无法抹去我对它的追忆。它就是我们村旁的那条小路。

多少代人曾将历史的足迹留在了这条小路上;又有多少代人曾将艰辛和劳作的汗水浸透在这条小路上。因此,每当我想起这条小路时,记忆的屏幕上便会显出无数浪漫而又绮丽幻想。一种情绪,一种用语言无法表达的情绪像一个故事,像一曲音乐穿过我的双耳,回荡在心灵的深处。是的,那是一个离我们很远很远的故事。

喜欢交谈,记忆又好的老人们,为了渡过恹恹三月的时光,布满皱纹的双眼含着悲喜交加的泪水感叹道:"多么愚昧的祖先啊,他们怎么会想到在这贫土穷土中造窝筑巢呢?"他们诉说着,诉说着村旁的这条小路,诉说着似乎是由于祖辈们错误的选择而造成的贫困,痛心地抱怨着他们,直到太阳在西山顶上沉沉地坠落。也有这样的时候,他们会因观点的不同而争辩起来:"你知道啥?我是顿目十八宗姓的后裔,藏四大宗姓的内系,一千小姓的分支,同根同祖的主干。在我祖辈时,有一个同族名叫贡珠格勒的人,曾有一匹辉光胜风、奔驰如箭,威震众族的宝马,那骏马驰骋后留下的那道痕迹,就是现在的这条小路,嗯!"这位顿目宗姓的老后裔用十分骄傲的口气炫耀着。"阿哈,不要吹牛皮说大话了。双眼虽亮,但只观一箭之地,两耳顺声,却可闻千里之外。这条小路是青旁岭苍的后裔、拉德噶布的国王、珠牡王妃的主人、岭雪狮珠--格萨尔大王骑着红骏马,把铁链拴在鄙恶的魔王霍尔·辛巴麦如则的脖子上时留下的痕迹。"说唱格萨尔的老艺人真真切切地说着。随后,老人们又纷纷畅谈起自己的种种想法,有人说这条路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猕猴前往布达拉山修行时铺筑的;有人说这是拉龙华多刺死藏王朗达玛后潜逃时留下的;也有人说这是一条野兽出没的路。不管怎样说,小路终于成了老人们常常争辩而又无法了结的一个永久性的话题。

不用说,老者们的争辩在我心中刻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可是,时至今日,我的眼前还清晰地出现这条熟悉的小路,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争辩。记得在一个细雨朦朦的早晨,我第一次背起书包沿着这条小路走向小村脚下的学校时,平时一片青灰色的小路,经过雨水的冲洗后变得那么洁净,那个路中间的小石子又湿又光,幽幽地闪亮着;路旁一排排的杨柳在舞动,更显得曲折蜿蜒的小路似一条玉龙充满了生机。"啊,多么可爱的故乡",我的心突然涌上了一股强烈而真实、苦涩而又甜蜜的情感,父老们的争辩声再一次回响在我耳旁,这条载过祖辈生命的小路又给了我丰繁的想象。

开辟这条羊肠小路的,不论是神还是人,同样都是伟大的。小路虽然这样曲折狭窄、陡峭不平,但是,第一个踏上这条小路的人,该付出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第一个沿着这条小路登上峰顶的人,其襟怀该是多么的博大,其视野又是多么的宽广啊!但是,他们除了留给我们这条小路外,连自己的名字都湮没在历史演变的激流中,埋藏在岁月沉淀的泥沙里。人们啊!你们只会昂首走在英雄们开辟的路上,不但不去崇敬和颂扬他们的业绩,为什么还把责难和鄙视抛向他们?你们坐在英雄们开辟的路旁,说起"这些愚昧的古人啊"的时候,你们的心难道不感到颤粟、抽搐吗?

是的,他们留给我们的仅仅是这条小路,但是,千百年来,我们从未去平整、开拓这条小路,这不是先辈们的愚昧,而是我们当代人的耻辱;他们留给我们的又不仅仅是条小路,就是这条小路,开创了雪域藏族的历史,沿着这条小路,把藏族的智慧铺到了峰顶。十明学海的文明筑起了一个坚固的长城,使这个古老的民族至今挺立在世界极地之巅。有愧的人们啊!为什么你们不学习这样一种精神,只是盲目地重诵过去的过去,这又有什么用?想到这儿,我不禁忏悔。是的,我是雪山的后代,年轻的血管里依旧流淌着高原的血液,可在祖辈们开辟的这条小路上,我从未掘过一寸地,从未刨过一锨土;我行走的双脚曾无数次地踏过这条小路,但从未想过它的价值,更没想到自己该为这条小路添一层辉光、增一份自尊。难道还有比这份羞愧、这份追悔更为沉重的伤痛吗?

今天,纵横交错的现代化公路、铁路、航空线、航海线横置在我们面前,通往月宫的宇宙飞船正在指示着现代化的未来,可是我们的民族,至今依旧骑在瘦小的驴背上,沿着这条羊肠般的小道慢条斯理地行走着。噢,你瞧,半山腰走来了一位大德喇嘛,他那双厚实而充满威严的双脚踏过了这条小路,"上师,我把生命付之于您。"吟诵声充溢了小路的空间。随后又走来了一位僧人:"僧者,我把生命付之于您。"师徒二人的声音融为一体,满山空谷齐声回诵:"佛啊,我把生命付之于您。"是的,也许他们有思想皈依的处所,可是,行走的双脚,却无法离开脚下的这条小路。

走过这条小路的人和这条路之间有什么样的联系,我无法想象,但是,我们的民族却和这条小路之间有着勿须辩论的矛盾。也许有这样的佛法,能驾驭思维的奔马驰骋于解脱之路上,悟出真谛与心,但是,真正深悟解脱之途径,普渡众生之苦难于彼岸的救世主在哪里?我无法去寻觅他。是怎样就怎样吧,我热爱这条小路,我悲凄这条小路……


有一年,一场大雨冲垮了小路,它像一个割嘴歪鼻的病人恹恹地躺在那里。奇怪的是, 竟没有一个人来保护它,更没有一个人来修复它。一天,一个牧人赶着一群山羊经过此地时,把山洪冲坏了的凹路填平了。这时,闲散的老人们又开始了他们久远的话题,顿目宗姓的老汉、岭苍的艺人、观音加持的老奶奶、拉龙华多的追随者、喜欢狩猎的猎人们一物降一物似的你争我辩,尽管无法分清谁胜谁负。一个行路人听见他们的争辩后说道:'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去加宽一下这条小路呢?''什么?这路是神灵行走的神路,谁敢动一下,谁就会得麻风病死去!'老人们齐声叫道。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去加宽这条小路,而老人们的争辩仍和过去一样从未停止过。

解放后,探测到这里贮藏着大量的矿藏,为了开发矿产,便修了一条公路。公路虽然宽广地伸展在小路的下面,可是,村里的人依旧走那条羊肠般弯曲的小路。后来,随着现代运输工具的出现,年轻人开始慢慢认识到了公路的益处,可大多数村民仍然固执地认为公路不安全,土质坚硬且又伤脚,他们宁肯背着沉重的背篓,吃力地行走在小路上,却不愿走宽广的公路。

今天,我站立在小路和公路的交界处,回忆着过去。我的面前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寂静曲折的小路,一条是热闹宽广的公路。寂静夹杂着苦涩,闪现着过去的种种故事;热闹夹杂着丰繁,辉映着对未来的浓浓情怀。我望着这一切,心里升起的是对民族、故土的一种深深的眷恋之情,我的眼前是一幅辉煌而美丽的蓝图,我的双脚踩着的是宽广而无垠的大道。

2019年7月1日星期一

《产经新闻》专访流亡日本的藏人医学博士次旺(1)


(在日藏人难民医学博士 西藏次旺)


1962年,次旺一家从中国控制下的西藏流亡,经尼泊尔和印度的难民营,1965年前往日本留学,最终成为一名医师。

来到日本时,次旺13岁,有半个世纪以上,住在日本的埼玉县。因此,当地的病人都知道我的背景。只有从其他地方转院来的病人不懂,他们会说“好稀有的名字啊”。当然如果他们问了,我在看病时也不能慢慢地说。

因此,在稍微有点时间的住院或出院时面谈的时候“事实上…”他说话。然后,病人会一副惊讶的样子,津津有味地问:“那真是够呛啊”。西藏这个汉字的意思是Tibet,从第一次开始学日语,在医科大学毕业,取得日本国籍,留学期间得到了日本的各方的支援。他说出口就没完没了。

“我出生在离尼泊尔国境很近的商业城市日喀则。”。1952年5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首都拉萨的第二年。

我在西藏出生的时候,西藏作为独立国家得到广泛的认可。1959年西藏发生了反对中国统治的抵抗,这个抵抗被称作”西藏起义“,最终被武力镇压,我在3年后的1962年,即10岁时流亡。关于西藏只有童年的记忆。

因为是孩子,所以当时没有政治意识,不知道讲话什么是对的,什么错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西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流亡后在难民营受尽苦难,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在西藏境内的时代,就是女佣几个人都过着富裕的生活。因为是很大的房子,所以父亲的朋友经常来玩。留声机里传出唱片的歌声,我记得父亲开玩笑说:“喇叭里有个小妖精在唱歌。”


父母是贵族阶级,所以过着优越的生活,在流亡前的十岁过着优越的生活,母亲戴着精美的首饰,在家烧饭做着家务,我和妹妹一起吃着甜蜜的糖果,在庭院下游乐,过着一段幸福的时光。

(1965年摄于大吉岭,次旺,妹妹央金,父母)

父亲管理着尼藏两地之间的“运盐道”,也曾在扎什伦布寺服务,寺庙管理非常严格,他供应着僧众的饮食,由于寺庙没有井水,他要挑水回寺。由于父亲不慎将酒带回寺庙,遭到了住持的训斥,所以就离开寺庙,在社会上工作。

在英印,可以拿到殖民者的枪弹,留声机,防毒面罩,父亲也接触西方文化,在工作时,把二战和朝鲜战争的情况告诉给上司。父亲重视教育,在入学前聘请家庭教师,教授藏语文。

                                          
解放军占领日喀则后,开始对占领区的藏人儿童开始中国化教育。

刚开始,中国人在小丘上建立军营一样的建筑当作学校,老师对孩子们介绍中国军人战胜日本军的战果,还说“抗日八路军就是解放军的前身,解放军把藏人从贵族的封建统治中解救出来,所以你们要尊敬解放军”。

每周六,中共带我们到野外看电影,从抗日战争到朝鲜战争,中国军人威风凛凛地与日军,美军作战。日军总是坏角色,他们向弱小的民众挥舞刀剑。由于孩子们单纯,每当一个坏角色出现时,就向白墙扔石块,电影放完后,墙上就留下了一个个石头坑。

达赖喇嘛(法王)也被宣传成一个恶人,他被说成一个叛乱分子,对儿童进行洗脑教育是可怕的,我当时顺从地接受了中共的洗脑,并且认为解放军很棒。

中国的统治在西藏全面铺开,许多高僧和贵族被处决。当时,法官一样的人对贵族们说“你利用封建制度压榨剥削人民”,并在脖子上插一个写上汉语罪名的小旗,有罪的人会被带到法场枪毙。

渐渐地,我对中国统治下的西藏产生了不安感。
                                          

尽管有时对中共统治下的西藏感到不安,但我还是学校里的优等生。我和母亲,还有妹妹住一家,父亲直到1962年才从印度归来。

我上了一所中国式的学校,汉语跟数学与藏语文不同,我很努力地学习,老师告诉我,我长大以后可以去北京,老师每天告诉我“达赖喇嘛是叛徒”,每周看洗脑电影的也都是共产党领导干部家的孩子,一位戴着红领巾的领导干部子女证明了这一点,他完全被洗脑了。

实际上,去北京的那拨人于66年-76年回到了西藏,干了破坏西藏的事情。由于我很早就流亡海外,和他们走了不一样的路。

故事的转机是1962年的秋天,当我在被窝里醒来时,父亲突然回国了,我父亲的突然回归是一个家族流亡之旅的开始。

我吃早餐,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但是母亲告诉我说“不要告诉我老师爸爸回来了”,作为旧藏仆役的父亲,(中共)一见到他就会把他抓走。我想,我父母那时起就已经决定流亡。

但是,如果一个家庭突然消失,追捕者就会跟上来,正好,我在学校跳绳时摔断了左臂,这成了很好的借口,由于藏尼边境有一个温泉,我告诉学校需要去那里接受温泉治疗,带好了够用一到两个星期的衣服和食物,父亲做了伪装,母亲带着妹妹离开了家。

路上,我们唱着中国国歌和中国民谣,住着父亲安排的私人民宅,10天到两个星期左右抵达了藏尼边境。

在越境的前一天,我们躲进了山洞里,第二天晚上月光正亮时,穿越了喜马拉雅山口,抵达了尼泊尔。这时父亲说“你不要唱中国歌曲了,我们不是去温泉,而是去印度,能吃上美味香蕉的国家哟!”我父亲把帽子一摘,改唱西藏歌谣。











2019年6月30日星期日

转载:西藏作家白玛娜珍回忆平措汪杰

去北京出差,我一定要去看望我父亲的挚友,我的伯伯平措汪杰啦。他是我们藏族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我们民族的骄傲。去年五月看望他时,平汪伯伯刚出院,身体看上去还很虚弱,但今年三月再见到91高龄的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交谈中,平汪伯伯思路依然清晰敏捷,他告诉我,前不久,他的哲学著作《月球上存有液态》刚翻译成日文出版,刚开了作品发布会,这部作品现已有多国译本,他的个人自传也已有汉文、英文、藏文三种译本出版。现在他每天仍要去办公室写作,正在就中国民族问题,撰写一部著作。书名为《中国民族问题和民族问题的反思》。2011年开始写这本书,现在已完成初稿,正在进一步修改中。

谈到自己的生活近况和作息,平汪伯伯说他每天九点去办公室工作,去的路上顺路去公园散步半小时,十点到办公室,工作到十一点半。午餐在老干部局里吃,有很多蔬菜,种类也比家里的多。午休一个小时后,两点半开始工作到下午四点半。回到家要看看电视新闻,听听音乐。喜欢听一些古典音乐,前苏联音乐和巴塘弦子。六、天休息。来访的客人一般在家里见面。一般在晚上十点左右见客人。

   平汪伯伯生活很有规律,记得几年前,平汪伯伯每周还要去游泳,每天在家里唱歌跳舞自娱自乐锻炼身体。平汪伯伯嗓音浑厚,讲得一口流利优雅的拉萨藏语,还喜欢写藏文诗和汉文诗词,常在聊天时引用和朗诵一段自己写的诗歌。除了哲人的智慧,每次和平汪伯伯交谈,还感到他艺术家般的激情和情怀。当然,平汪伯伯的使命感和民族责任感是每次令我最深受感动的,在此,我祝愿平汪伯伯健康长寿,扎西德勒! 


图:平措汪杰给白玛娜珍讲解他的书稿

    
                                                                      2012年



转载:藏族老干部平措汪杰女儿回忆父亲的最后时刻

                                                          图:平措汪杰  (平汪)                           



                                                              文  བདེ་ཆེན་དབྱངས་སྒྲོན།
                                                             (  德庆央珍 平汪小女)                                                                                         

在2014年1月15日上午,是要给父亲做气管呼吸机植入的日子,没有人敢跟他说。因为在此次住院期间,他曾两次背着亲人,让田秘书记下嘱托,声明坚决不接受这样的治疗,说为了民族和国家工作了一生,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人终将有一死,他无憾,也无惧,也不想再给亲人们增添麻烦。这是我听秘书口述的,未见原件,更不敢要来看。

可是15日,就要做这个他抵死也不愿的手术了。确定手术日期那日,在我们走后,当天值班的远房表姐打电话告诉我:“老人好像有预感,他今天流泪了。”我听时心痛至极,仿佛看到了巨山上正在滚落着石块,带着撕心的爆响。我不忍想象那从他两个月来再也不肯轻易睁开的深陷的双目中,无声地滑下泪水的场景。嘴中插入的呼吸机,让他半月来无法发出一丝哪怕咳嗽的声音,为了固定那根管子,嘴巴就要那么张开着,嘴角粘紧了胶带。这样辅助式呼吸机的插入,此次住院已是第三次了。每次半个月,日日伴着低烧,所以,除了气管呼吸机,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不敢告诉他,怕他心生抗拒,会奋力反抗这样的治疗,又怕不告诉他,等他清醒发觉后会愤怒于我们的忤逆。但我最怕的是当他发现后的绝望——父亲是一个钢铁般的人,他坚强,对任何事情永远报以希望。无论是青少年时代起舍生忘死的奔波,还是历经18年牢狱的非人磨难,从他的叙事里,我永远感受到的是饱满的力量,仿佛他总是能在无边的暗夜中撕开一道口子,让阳光照进来,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然后向着光亮的地方无畏地前行。

他的乐观精神,有无数的事可以让我信手拈来,1939年,年轻的父亲和根曲扎西等人在蒋介石担任校长的重庆蒙藏学校秘密建立了“藏族共产主义革命小组”及有来自青、康、藏各地的20多位同学参加的外围组织“各地藏民青年旅渝同学会”。他们翻译各种革命歌曲传唱,还改编些藏族传统民谣,其中一首唱到:“不分青、康、前后藏,都是同民族的同胞兄弟,大家要团结一致,共为民族利益而奋斗!”他们展开一系列活动,如要求校方增设藏语文课程、讨论藏区实际、声援“甘孜事件”等,并常与西藏噶厦政府和班禅堪厅驻渝办事处交往和联系。后来,年轻的父亲作为学运活动的组织者和领导者,被校方开除。“在被迫离校的那一天”,父亲回忆时会说:“虽然茫然,心情也很沉重,但我不气馁,一个人唱着当时在进步青年中流行的苏联民歌《风之曲》和中国的《青春进行曲》,走完了那条崎岖的乡间小路。”说完,他总会哼唱起来:“我唱一个歌吧,快乐的风哦快乐的风哦。你走遍全世界的高山和海洋,全球都听到你的歌声。唱呵——对着那险峻的山峰,对着那神秘的海洋。对着雀鸟的细语,对着蔚蓝的天际,对着勇敢和伟大的人。”他说当时自己给这歌又加了段:“对着那喜马拉雅,对着那雪域江河,对着那满山的牛羊,对着那美丽的草原,对着高原勤劳的人民。谁习惯为胜利歌唱,就让他同我们在起。谁要是快乐就能够微笑,谁要是奋斗就能够胜利。谁要是努力干就能够成功。

1946年初,以父亲为首的“东藏人民自治同盟”作为核心力量,拟在金沙江以东武装起义,并建立武装根据地。但遭到当地保守势力与国民党在康滇方面势力的破坏,起义失败海正涛壮烈牺牲。父亲和战友逃往云南丽江,为了躲避追兵,只能夜行,通过东竹林雪山,走了21天才到达丽江。一路上找野果充饥,他说:“有时我们只能把当地老乡上坟的菜捡回来吃”,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写下了如此的诗句:
革命武装初建,同志惨遭毒手。
含恨攀崖越岭,逃脱豺狼虎口。
登临“业成禅院”,白雪胜似米香。
仰望启明星辰,昼夜疲劳顿忘。
投足崩孜渡口,陡然云散雾开。
碧波映入眼帘,心潮逐浪澎湃。
路得一片橘皮,美餐无与伦比。
夜燃枯木腐骨,眠榻无与伦比。
…………..
在被单身囚禁的18年里,非人的凌虐和漫长的孤寂,常常将他推到崩塌的边缘。当他意识到放任愤怒和悲伤的情绪肆虐,只会导致跌入更黑暗的深渊,便在狱中舞之蹈之地跳巴塘弦子,他说:歌词里的美好意境,能把我带到牢笼之外的雪山和草原。他会亲吻自己的手背,安慰自己:“ཡིད་མ་ཆད། ཡིད་མ་ཆད།”(别绝望,别绝望)。有时,他会偷偷地抽几根床垫草席中的干草,一根根地用它们搭建房子的模样,想象故乡巴塘儿时的家园。他说,每当搭好房子,我就能在那座脑海中的院子里住上一天,坐在祖屋的苹果树下,听风吹树叶和果子掉落的声音。他如此“不寻常的正常”,甚至让狱方认为此人已经精神分裂,还曾将他送至位于木樨地的公安医院隔离。

所以,父亲在我心中,是那个被开除后在山中唱着《风之曲》,踽踽独行的执着少年;在金沙江畔的星空下餐风饮露,壮志满怀的青年革命者在囹圄中,以非凡的意志面对非难的修行人。

他曾告诉我,曾经流过两次眼泪。一次是他在秦城18年期间,作为囚犯的代号是6089。他说,前9年花样繁复的各类虐待式的审讯,可以以千次计数。每次提审时,只有代号而不叫姓名,这让他完全忘了自己还有名字这回事。他说,一次,就一次,一个审讯员因为疏忽,说漏了嘴,对着坐在枯灯底下冷条板凳上的他厉声呵斥:“平措汪杰,你要老实交代!”时,他愣了半天,起先不知此人是在同谁吼叫,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平措汪杰”时,他说:“我流泪了”,“原来我还有名字啊! 第二次,是1989年,他与班禅大师同去扎什伦布寺,参加班禅东陵的开光仪式。1月28日,先期返回拉萨的父亲在深夜接到急电,报说大师心脏病猝发,十分危急。父亲连夜奔袭返回日喀则,一下车,见到的却是领导人们列队鱼贯走向大师遗体告别处的场景。他说只看见大师的僧袍大氅安放在法座上,不见遗体,他说:“我心痛欲碎,眼前一片模糊,泪水夺眶而出”。父亲几乎从不会使用这样表达强烈情绪的词汇,他说:“我哭了,很伤心”。

然而这些,都不是绝望的眼泪。

晚年的父亲,依然身处各种逆境,却更是惜时如金地工作,他希望以自己的不懈努力,为藏族和其他弱小民族实现真正的平等发挥作用。他屡置自身而不顾的直言,让我即骄傲至极,又忧虑无比。2013年初,我曾哭着向父亲恳求:“爸啦,请您停停吧!”他却对我说:“别担心,你要知道,我作为历史的见证者与参与者,这个民族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是有责任的。我工作一生,从未想过睡一张舒服的床,坐一把舒服的椅子,我自始至终追求的,是能消除世间的不公,让弱者强大,让强者不再欺凌”。

他如铁律般严格地执行每日的作息,直至最后的入院前,都在坚持上班,每周五个工作日,每日工作至少5个小时,写作是全部的工作重心。他总说:“你们放心,我相信自己还有一些时间,因为我至少要把工作做完。”他此时所说的“工作”,主要是指被他自己称之为“我的全传’”的《平措汪杰全传》一书。动笔于1995年,断断续续地写了18年之久,直到2013年,终于基本定稿,并在当年的7月托田秘书将书稿交付给我,让我做编辑工作,并郑重交待:“《反思》是我的政治遗著《全传》是我留下的最后一本书,你要认真做。”

同时给我的,还有《我和雪域—平措汪杰简传》的书稿。父亲说这是全传的提纲,比较方便阅读,要求我先做它。可工作刚开始不久,父亲又住院了。起先只是感冒引起的咳嗽,然后就愈发加重。后来为了减轻肺部压力,口腔插入了呼吸机,父亲日渐消瘦,也逐日地,闭目养神更多。我总觉得,除了太累的原因外,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因为让他最痛苦的并非病痛,而是为此无法说话和表达,我知道,眼看着无法进行工作,是父亲对自己最无法忍受的状态。我们每次到医院的来来往往,向他打招呼时他后来都很少睁眼,只是用手背轻拍床板,表示“知道了”。因此,会尽可能多地向他汇报《简传》的工作进度,每当这时,他都会睁开眼睛急切地听,甚至会将头抬离枕头侧耳倾听,眼睛里充满着关切,还有些许的安慰和鼓励。

而这样的父亲,每天以一个姿势躺在床上半年多了,进而又要进行气管呼吸机的植入,我无比害怕我从不绝望的父亲会绝望。

我深知对于生命的终结,父亲正如他所说:“无憾,亦无惧”,唯独对未竟事业的无限牵挂和担忧,是他悲伤的根源。而他对自己最后一部著作《平措汪杰全传》的惦念,从《对我国民族问题和民族工作的反思》一书的执着中可见一斑。

对那场被他称为“我的政治遗嘱”的《对我国民族问题和民族工作的反思》一书的揪心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那是在2011年年底,父亲因严重脑缺氧接受紧急抢救。在ICU的病房里,也是嘴里插上了呼吸机双手被棉纱绑在病床两侧的扶杄上(以防他在无意识状态下自行拔管)。医生说他缺氧症状严重,意味着二氧化碳中毒,醒来后很有可能大脑受损,甚至成为植物人,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父亲渐渐地从麻药的作用中苏醒过来,医生大声地问他:“您知道自己在哪里吗?”父亲就眨眼睛,医生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他有点不耐烦了,使劲用手比划着要求写字,我们赶紧递上纸笔,给他的右手松了绑。他用眼睛示意守在病床左侧的我看着,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反思一定要下功夫”几个字-----当时我五内俱焚。这本书是三四个月前他就交待给我的编辑任务,我虽已开卷,但进度缓慢。如今父亲发生这样的意外而我尚未完成他的嘱托,而我明知这本书于父亲、于我们整个民族的表达,意义何其重大,因此当时就知道,自己若未能在父亲尚按时帮他完成定稿工作,这将会是我背负一生的遗憾和无法弥补的责任,于是开始昼夜伏案地加班。好在上天悲悯,那一次让父亲闯过了几次生死关头,终于安度危机,而我也在他转入普通病房后不久完成了所托。他接到我完成的稿样时非常高兴,非同以往地表扬了几句,便立刻在病房中,在田秘书的协助下,投入到对稿件的核定工作中去了。

此事在北京医院近乎成为传奇:医生们说他入院时状况如此严重,居然没有伤到大脑,恢复的速度和程度惊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在恢复的阶段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因为父亲,北京医院的专家们认定:藏族人的体质非同寻常。另外,他们告诉我:是平措老工作的愿力太强了,他精神的力量太强大了,否则“几无可能,这是个奇迹”。

由于当年狱中的条件和父亲的坚持苦读,出狱时他的一只眼睛已基本失明,加之年岁的增大,后期父亲的写作工作就是以他本人口述,秘书在电脑上录入的形式完成的。口述完毕后,很多时候,他会争取一些重要人士的意见,然后由秘书逐段将这些意见念给父亲听,再将采纳的内容逐字录入原稿修改。每一篇文章,都要经过多遍如此的过程。由于他眼睛不能看,因此成文的过程十分耗时和艰难。而我的主要工作,基本就是将父亲确定的稿件,做整体性的文字梳理,有时也会就内容性的问题,提出意见和建议。如前文所述,因为父亲的写作是以口述为形式,因此各类问题,如框架的安排、思维的连贯性意识流的表达、语言的准确度,等等,都是需要去调整、修改和润色的。就父亲交给我的文字本身而言,大多数情况下是需要大面积地改写。我的改稿,基本上是最后一道工序父亲会在秘书的协助下,认真听取每处修改的理由陈述,确定取舍,这个过程还需要经过与父亲间无数次的沟通,以解释、说明一些修改意见,父亲斟酌后再定稿。

如今,父亲离世,编稿的过程于我个人而言,既幸福又痛苦。幸福的是,父亲的“身”虽不在了,但可以时时与他的“语”和“意”还在在“语”和“意”所构建的空间里,他如此鲜明地存在着,我触手可及。相对许多失去父亲的儿女,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福祉,然而,巨大的痛苦也伴随我始终。整理他的文字变得格外艰难,许多他可以轻易回答的存疑处,都要翻查大量的书籍找寻线索许多原本应该体现的文字及图片资料,亦无处可得;还有许多各类无法言说的困难,更多的是一种无助的伤感。

他一生的经历,充满了太多的苦难和艰辛。他对许多人是一位英雄式的人物,然而就如我对父亲曾表达过的:对于一个女儿来讲,我宁愿他是一位普通的老人,退休后喝茶、旅游,哪怕晒晒太阳,我格外希望他能享受生活,对自己好一些,但他却总是对我的论调嗤之以鼻,说:“一个人,要有所作为。何况,对于བོད(西藏)我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终其一生,父亲是用双手将心中的雪域和其上的人民高高捧过头顶,深深地爱着它、赞美着它。我深知,在他离去后,以他对这方福德深厚亦苦难深重的土地的热爱,无论他身处何方世界,必是在永不眨眼地凝视着这片雪域。

                                                 
                                                                                      བདེ་ཆེན་དབྱངས་སྒྲོན།
                                                                                     2019年3月30日

简明现代藏中关系史——从十四世达赖喇嘛认证到西藏文革风暴前夜

一,转世之谜


  


  藏历木猪年(公元1935年)五月五日,一个男孩出生在青海湟中祈家川,一个藏语名为塔泽(汉译为咆哮之虎)的小村庄里。男孩的先祖,据说是来自于几百年前,在吐蕃还有国王的时代,一支由当时的赞普芒松芒赞,从西藏中部的彭波派防此地的守军。当然,到了男孩的父母一辈,他家不过是当地一户再普通不过的农牧家庭。在男孩即将出生的那段日子里,父亲突然患病在床,巧合的是,在男孩出世以后,阿爸的病也好了起来,于是父亲给男孩取名叫做“拉木登珠”(汉译为期盼充满神性),希望他将来能去做个出色的小僧人。作为平民子弟,不像贵族家的孩子,有那么多礼仪束缚。男孩与他的同龄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男孩平时最爱玩的游戏是随母亲到鸡窝里捡蛋,然后落在后面,坐在母鸡孵蛋的巢上,学著母鸡呼雏咯咯叫。当然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他的上头有两个姐姐和三个哥哥),怎样引起大人的注意,从而获得父母特别的关爱,对小拉木登珠来说,成为他初到人世,所要面对的第一个大问题。


  


  


  一日,男孩又玩起了他平常经常玩的游戏,他假装即将出远门,收拾物件放进袋子里,然后说,“我要到拉萨了,我要到拉萨了”。照例,他的阿妈会微笑着过来,给男孩的行李袋子里放上一块糌粑,然后看自己小儿子开心的笑颜。但这天没有,因为家中来了客人,母亲没时间陪自己的儿子玩耍。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男孩闹着要去拉萨的话语,恰好被一位扮作仆人的僧侣听见。他的名字叫做格桑仁波切,来自拉萨三大寺之一的色拉寺。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寻访已经圆寂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


  


  


  为什么他们会来到远离拉萨的青海?因为据说十三世达赖喇嘛的遗体本安放在罗布林卡的宝座上,面朝南。但几天后,竟发现圆寂的达赖喇嘛遗体脸朝东转向,而在安放遗体的佛殿东北的廊柱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星状的菌子。并且,由当时的摄政在圣湖的投影中所见(看见的影像,是三个西藏字母----阿、噶和玛,并随著出现了一幅图画,一座翠绿色和金色屋顶的寺院和一间有蓝石瓦的房屋)。一切形迹指示了转世灵童应被寻找的方向。




(自然,在拉萨的官场,私下还有另一种流言,当时的司伦朗顿已在拉萨找到了一位灵童,而摄政热振活佛,并不喜欢这样,于是才有了往青海方向寻找的神示)。


  


  


  寻访团先是来到青海,发现了著名的塔尔寺,那标志性的由绿色和金色装点的穹顶。然后在附近的塔泽村,他们看到了铺有蓝石瓦的房屋。那就是男孩的家。在获知这家恰有一个快两岁大的男孩时,这行人中的低级官员假扮领队,而真正的色拉寺领队则衣衫褴褛,扮成仆人。在仆人房,恰好听到了男孩和母亲闹着要去拉萨的呢喃,顿时,强烈的直觉贯穿了高僧脑海,而当男孩一见这位“仆人”,便走向他,要坐在他的大腿上。“仆人”穿着普通的羊皮袍,但脖子上此时却挂著一串属于十三世达赖喇嘛的念珠。小男孩似乎很喜欢这念珠,要“仆人”送给他。“仆人”答应男孩,如果能猜出他是谁,便送给男孩。小男孩回答“阿克”。安多土话(意思是一位喇嘛)。“仆人”兴味愈浓,整天观察着这孩子,直到这男孩该上床睡觉。这行人留在这家宿夜。第二天,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那男孩从床上翻起来,哭闹要跟他们一起去。


  


  


  全团的人决定作更多的测试。他们带来一串黑色念珠、一串棕色念珠、其中一条属于十三世达赖喇嘛。当他们给男孩这两串珠时,男孩选择了正确的那一串,并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另外有两串黄色念珠也拿来作了同样的测试。接着,他们给男孩两面鼓。其中一面象牙小手鼓,是上一世达赖喇嘛用以召唤随从的;另一面很大,系有金带,富于装饰和吸引力。男孩依旧选取了象牙小手鼓。最后,他们拿出两根拐杖。男孩先摸到那根错拐杖,然后又再拿起了另一根----这支正确的,并拿在了手上。此时领队有过一丝犹疑,但很快,他回忆起,起先错误的那根拐杖,也曾为十三世达赖喇嘛用过一次,只不过后来送给了自己。


  


  


  再联想起摄政在圣湖所看到的神示,对比实际,“阿、噶,玛”三个字,可以对应解释成“安多”,“塔尔寺”,以及此村边上的“噶玛夏松寺”。全都对上了,巨大的成就感充盈着领队高僧的心胸,但还不能放松,接下来进行体检。察看这男孩身上是否有八种生理特征,它们是将历代达赖喇嘛与常人区别开来的特征。其中包括:大耳朵、宽眼睛、眉毛梢朝上翘、大腿上有虎皮斑,还有一只手掌上有一个形似海螺的痕迹。这些检验者们恭敬的脱下了孩子的衣服,看到有三处地方符合他们的期待。此时所有的寻访团成员已经完全沉浸在崇敬、兴奋的气氛之中,几乎停止了呼吸,在垫子上都坐不稳,连话都讲不出一句来。而小男孩此时展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使所有人都失去了定力,幸福的泪花夺眶而出。


  


  


  接下来,是一个关于青少年成长的故事,时间有限,跳过不说。言而总之,在当中有困惑,有迷茫,有青春,有思考。16岁的花季总是那么短暂,一转眼,成人的雨季即将来临。达赖喇嘛离亲政的日子不远了,而西藏的历史传统,要么是少年达赖喇嘛莫名病夭于亲政之前,要么是摄政活佛失势于亲政之后,这几乎已经成为惯例。双方都在准备,摄政的达扎活佛,来自于一个非主流系统的小庙,仰仗的是来自世俗贵族亲英派的支持。而达赖喇嘛的身后,是传统三大寺高僧,活佛,堪布们。在双方离摊派的日子越来越近之时,在东面康区,中共军队嘹亮的进军号声,改变了拉萨城内双方的力量对比。


  


  


  



  二,昌都之战


  


  藏历铁虎年(公元1950年),金沙江。此刻隔江对峙的双方都信心满满。东岸,是红汉人的王牌部队18军,它的前身是原中野1纵,7纵,下辖52,53,54三个师,其中的52师是原1纵20旅,二野的主力部队。先遣支队司令,王其梅,湖南桃源人。129世代,在军内属于政工系统出身,刘公门下,长于统筹。此时,既有王牌在握,又早与当地土司,商团有秘密联络,例如,藏军第九代本(团长)德格·格桑旺堆,当地实力派人物,商团大亨邦达多吉,德格王(中共史书称德格王 是歪曲的叫法)、领主管家夏格刀登都纷纷派人与中共军队联系,愿意为王前驱。当然这也是康区传统,前清末年,赵尔丰改土归流,惹得康区地方实力派心向拉萨,一直到民国七年,藏军攻占昌都为止。此后,拉萨在康区设置萨旺府(昌都总管),在地方上设立宗谿(县,庄),一样对地方势力进行削藩,逼得土司,领主,商人们又转投中国政府,总之,不管来的是吃大米的,还是吃糌粑的,谁给土司们保有领地利益的承诺,领主老爷们就支持谁。


  


  


  西岸,昌都夏丕(总管)是拉鲁·次旺多吉。次旺多吉本姓龙夏,他的父亲是西藏30年代,著名的亲英改革派人物龙厦·多吉次杰。关于他的出生,也有个故事,他阿妈怀他的时候,龙夏夫妇正在英国,阿妈担心在英国会生出一个黄头发、蓝眼珠的孩子,所以坚决要求回西藏待产。结果小次旺多吉的性子也比较急,父母日夜兼程,刚走到印度大吉岭,他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这个世上。等到他稍长一点,经过观察,他既没有英国人的样貌,也不像印度人,父母这才放下心来。此后的人生,好像注定要充满了波折。他的父亲因为主张推动世俗化改革,在上层势力的内部倾轧中失势,被剜去了双眼。按照连坐法律,他也要被砍去一条手臂,永远逐出仕途。不过他的运气不错,因为过继给贵族拉鲁夫人为继子的关系,他逃脱了噩运,并且由他的阿妈出面作证,他的生父不是龙厦,而是另一位贵族,因此他戏剧性的恢复了职位,并最终坐到了噶伦的高位,出任昌都总管。拉萨街面上因此流传着这样的歌谣


  


  


  假如你梦想得到一颗宝石,那么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是对的,


  


即便你交换了给你血肉之躯的父母,那也是正确的。


  


  不过,改姓拉鲁的次旺多吉老爷并不在乎这些,正所谓,笑骂自由他人,好官我自为之。此时他手下有八千藏军,并有民兵,僧兵助阵,当时几乎所有雪域主力部队都尽集于他的麾下。拉鲁噶伦大有与对岸红汉人的部队一角胜负之势。然而天不遂人愿,今年恰好是昌都总管三年一换之期,拉萨方面派来了阿沛噶伦接替他的职位,临阵易将,是兵家大忌,拉鲁噶伦大概也熟读兵法,日后常为失去在昌都一战破敌的机会,而引以为憾。不过机遇总是眷顾有心人的,1959年,他等来了机会,虽然只代理几天玛基(汉译为总司令),对他而言也算不枉今生,之后数年的劳改营生涯,更是磨练了他的筋骨。在那么多贵族世家中,拉鲁老爷是有福气的,享有高寿


  


  


  接任总管阿沛,命运在他的身上,表现得比他的前任拉鲁更加的传奇。他的本姓也并不是阿沛。当年的阿沛家族是拉萨城里有数的贵族大户,可惜,老阿沛无嗣,于是决定收养一个养子,好继承家业。选中的就是他----阿旺晋美。一个尼姑的儿子。这位尼姑阿妈本是贵族霍尔康赛家族的小姐,后来发愿不嫁,做了尼姑,但后来不知是不是神的眷顾,却有了可爱的阿旺晋美。最终过继给了阿沛家。老阿沛死后,阿旺晋美又娶了他养父的年轻的寡妻,正式成为阿沛家的男主人。阿沛老爷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不久就坐上了噶伦,按照惯例,他接任了拉鲁老爷昌都总管的职位。面对来自东岸的威胁,他仍然不失一个贵族应有的风度,在整个九月,他并没为俗事所烦恼,而是整天参加各式欢迎他的晚会和宴会,这当然也是贵族阶层的一贯做法。


  


  


  而与此同时,东岸红汉人并没有浪费他们的时光,18军被编成了南北两个集团,预备从不同的方向,向昌都发起总攻击。


  


  


  北集团;兵分三路,


  


  右路,以154团,青海骑兵支队,52师侦察连,炮兵连从青海玉树出发,进行战略迂回,出类乌齐,恩达,截断昌都守军的西归之路。


  中路,以155团,156团,军直炮兵营,渡金沙江,正面强攻昌都。


  左路,军直侦察营,工兵营,54师炮兵连,进行侧翼钳制,掩护中路主攻部队。


  


  


  


  南集团,兵分两路,


  


  一部,以157团,53师炮兵连,工兵连,由巴塘一段渡金沙江,取道芒康,出八宿,截断昌都守军的南归之路。


  一部,以云南126团,由迪庆出盐井,保证157团侧后安全。


  


  


  


  同时,康巴当地的德格王降央伯姆,管家夏格刀登,以及甘孜、白玉等县的土司、头人也都纷纷提供数万头牦牛,柴草等物资供应中共军,真可说是,赢粮影从,共襄盛举。进攻从10月6日开始,六天后,随着守卫芒康的藏军第9代本德格·格桑旺堆阵前倒戈,南集团不战而取芒康,几天之内,各路捷报频传,17日,阿沛老爷在听说红汉人离昌都已经不远的消息之后,镇静从容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取下了悬挂在左耳下的黄金、绿松石长耳环,脱下黄绸长袍,换上低级官员穿的朴素的哔叽服装,等待夜晚的来临。午夜,阿沛老爷轻装出奔。在路上他遇见了一支装备有大炮的增援部队,这支部队数星期前就从拉萨派遣出来了。使这支部队官兵震惊的是,阿沛老爷居然命令他们将武器丢下深渊,随他一起逃跑。一天后,阿沛老爷率上千名藏军步兵和增援炮兵,以及五百名骑兵,向一支不足百人的共军小分队投诚。颇具喜剧意味的是,直至他投诚后的一周,即24日,18军的前锋部队才首次进入昌都城。据说阿沛噶伦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希望共军帮助寻找,他在逃亡路上所丢失的金鞍银蹬,因为座骑的配饰,也是一个贵族优雅身份的重要标识之一。自然,中国很乐意为他分忧,很快,在18军骑兵连的驻地,找到了马鞍,基于这一良好的开端,双方在昌都开始了亲密的合作。


  


  


  昌都失守的消息传到了拉萨,原先围绕在摄政达扎活佛身边的主战派贵族们纷纷作鸟兽散,而原先主和的三大寺僧侣,堪布们全都焕发出了神采。当夜,要求还政于达赖喇嘛的揭帖,贴遍了拉萨城中的大街小巷。几日后,护法曲均(汉译为甘道夫)被召到罗布林卡,正式进行了一次降神。在保护神附身之后,曲均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嘶叫,浑身急剧抖动,侍从们立即将降神作法用的头盔戴在他的头上,紧紧地在他下巴下面系好带子,曲均走到达赖喇嘛的宝座跟前,献了一条白色哈达,然后回到座位上坐下。当向这位神灵请教的时候来临时,众噶伦必恭必敬地寻找指导,一位秘书拿着一幅卷轴,念着写在上面的正式请求。曲均又一次走到达赖喇嘛跟前,清清楚楚地说:“立地为王”。是日为藏历铁虎年11月17日,借着共军从昌都刮来的东风,达赖喇嘛击败了摄政达扎活佛,获得了西藏至高无上的权力----亲政了。


  


  


  



  三,东西之间


  


  藏历铁兔年(公元1951年),亚东。自从上一年11月亲政,12月由拉萨避走以来,达赖喇嘛来到亚东,已经差不多有五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期间,由阿沛噶伦领衔的代表团在北京的地位谈判,与由他亲哥哥图登吉美诺布过境印度,通过私下渠道,与美国的求援谈判都已进行到最后的阶段。5月23日,北京的谈判,首先结束,阿沛噶伦签署了决定雪域命运的17条协定。随后通过在加尔各答的中间人,与美方的秘密谈判也结束了,美方开出的条件,达赖喇嘛需承诺在印度寻求庇护;公开谴责十七条协议。美方则保证支持达赖喇嘛及其噶厦政府,并为其提供财政援助,军事援助等等。亚东方面原则上倾向于与美国达成协议,计划抵达印度的日期定在7月12日,尼赫鲁总理也已同意提供方便。


  


  


  但是,拉萨三大寺,哲蚌寺、色拉寺和甘丹寺的堪布(汉译,住持)来到了亚东。他们多次向了达赖喇嘛进言,请求他返回拉萨。并且还请教了西藏的国家级曲均,他两次明示西藏领袖返回拉萨。为什么代表僧侣阶层的三大寺的堪布,会有这种亲汉反美的举动。这里头其实牵涉到西藏传统政教结构的问题。


  


  


  西方主流观点认为,西藏噶厦在49年之后的溃败,根源在于在前面近30年的实际自治时间内,西藏噶厦没有完成自身政教分离,没走西方给雪域规划好的道路。就像英国人在巴基斯坦设计的政治架构一样。通过培养世俗贵族,造就一个独特的军人世家阶层,在议会则靠世袭的有留英背景的大家族创立世俗党派,然后就是世俗两大派轮换统治,建立一个亲西方的,价值观念接近西方的世俗化国家。


    


    


  但西方人并不了解东方人的特殊情况,以巴基斯坦为例,无论是来自卡拉奇军人团队,还是伊斯兰堡的政治世家,不管谁当政,应对来自伊斯兰极端势力的挑战,都是一大头痛事。回看当年的西藏,军人出自世家,留英的背景,是可以保证军官贵族阶层的世俗化,但普通百姓,并不热衷于从军,因为不管你如何努力,想在军队中升到米本,茹本,代本这样的中上级军官职衔,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好职位,全都被贵族世家子弟垄断,平民子弟从军,充乌拉。但去寺庙出家,却又不同,虽然庙里也有深严的等级鸿沟,但同级之间,有宗教平等的慰藉,而且鸿沟还可以借助宗教考级制度去逾越。


  


  因此,代表僧侣利益的三大寺,一贯以来都对西方充满了戒心,在中原王朝作出保证政教制度继续存在的承诺后,其余什么驻军,外交之类的大义名分的问题,对高僧们来说,无关乎政教大业的根本,都可以接受,就如同之前几个世纪以来那样,从依例册封,到上表朝觐,以至于派驻驻藏大臣,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说得直白一些,做生不如做熟,对西方世俗制度的恐惧,促使他们在感情上更愿意接受中国政府。


  


  


  面对来自僧侣阶层的压力,达赖喇嘛心中的天枰,倾向了东方。之后事情的发展,向着众所周知的和解之路上迈去。8月底,达赖喇嘛返回了拉萨,而在藏历铁兔年9月9日,18军的三千先头部队开进了拉萨。这一日,在入城阅兵仪式之后,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18军的二号人物,湖南耒阳人,谭冠三,挥笔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汉将班超斗敌顽,拯民水火戍边关;


  卅载忠心护西域,定远侯名万古传。


  茫茫雪山疆域宽,祖国版图岂容奸;


  驱逐英帝和匪叛,进军宜早不宜晚。


  大军西进一挥间,二次长征不畏难;


  数月艰辛卧冰凌,世界屋脊红旗展。


  男儿壮志当报国,藏汉团结重如山;


  高原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但在他不远处,一位噶伦,也在藏纸上书写着什么,不久以后,一首"敌汉"歌谣开始在拉萨街头悄悄流传。


  


  开始像神鸟杜鹃,悦耳又动听


  其次像善言鹦鹉,巧言狡辩多变,


  然后像不祥的猫头鹰,白天睡而晚上示恶兆,


  接著像鹞鹰,开始行抢掠,


  最后像恶狼,连皮带肉都要吃 。


  


  这位噶伦,名叫索康·旺清格勒,他的父亲是西藏近代史上有名的特立独行的人物---索康·旺钦才旦。索康家族一直以来都是雪域高原有数的大贵族。老索康本已担任了高官,但后来居然为了迎娶一名平民女子,抛弃了他的阿妈----有着古代赞普王室高贵血统的拉帕丽夫人,毅然从索康家分家出去,另立旁支。作为长子的旺清格勒,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担起了复兴家族的重担,他起家于担任达赖喇嘛的年长护與官,并由此起步,在33岁的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噶伦。作为索康家族的新族长,维护了贵族家庭的荣誉。当然私下还有一种说法,歌谣唱道


  


  一万两当枕头枕了,


  两万两当垫子垫了,


  出了五万两的高价,


  小孩子也能当噶伦。


  


  


  


  


  



  四,燃情岁月


  


  藏历水龙年(公元1952年),拉萨。在18军入城之后不到九个月的时候,双方的矛盾爆发了。起因在于粮食。当然,双方直到现在仍然是各执一词,一方认为,大量的驻军,必然以低价强行征购当地平民的口粮,以维持部队的供应,从而导致粮荒。另一方也说,自己大部分的粮食是由内地转运而来,并不依赖于地方供应,只有小部分是采购而来,而且出价是明显高于当地市场价格的,不存在低价强行征购问题。只能勉强做一个大致揣测。首先,粮荒是确实的,平民的确饿了。其次,有异常气候灾害的影响,连续几年的歉收也是确实的。再次,所谓低价强行征购,是冤枉中共,当时中共最讲究大国颜面,中共军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维护中共 怀柔政策,不吃地方,是的确被三令五申要求做到的。第四,物价的大幅度上扬,也确实和中共有关系,中共入藏之后,一体怀柔,万般恩赏,所有和地方的经济联系,一概以高于原先市价数倍的价格,以银元核算。结果之一就是,大贵族,大商人一面在地方上大肆囤积居奇,一面都又找各方门路想和中共做生意。由米价波动而带动通货膨胀,大概是最明显表征了。至于那些贵族富商们发了大财,也确实有据可查。例如大贵族拉鲁老爷,索康老爷等等都把老宅卖给了驻军,而自己另觅新地,翻建了大批新式豪宅,当时的拉萨全城,兴起了基建热潮。综上,笔者认为,这大概算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双方关于这一问题的争讼,成为当时拉萨城内目光聚集的焦点。噶厦方面推出的是两位的司伦(汉译为首席大臣)。一僧一俗,僧人为资深大喇嘛,洛桑扎西。此人言辞刻薄。很快惹恼中共 上差。而另一俗人司伦,为贵族鲁康·才旺若丹。他是一个小贵族家庭出身,早年是昌都第一任总管强巴丹达身边的噶仲(汉译为秘书),日后逐步升迁到了高位。这位幕府师爷出身的大臣,据说以交游广阔著称,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在当年他被提拔为孜本(汉译为财政厅长)时,曾经三推三让,在官界民间赢得了很大的声望。此刻他担任着春都杰错(汉译为人民会议)的发言人,很是让中共头痛。


  


  为了应对这两位咄咄逼人的司伦,中共也相应打出了两张王牌。第一位是汉人,时任军区后勤部部长的李觉,山东沂水人。东北军骑兵系统出身。双十二事变之后,西去从龙。此人是个圆通滑润与机智权变兼有的干才。那时青藏、康藏公路尚未通车,从内地运粮,十分困难,于是由他主持,经香港,通过海运粮食到印度加尔各答,再转运西藏。但在那时想要通过外交途径,与印度交涉,从印度购买粮食和急需用品非常困难。因此李觉兼为西藏贸易公司总经理(当时这个公司只有李觉一个人。他自己打趣,说自己是西藏第一家‘皮包公司’的经理)。鉴于印度当局不愿与中共合作的态度,李觉采取了曲线交易的策略,首先在拉萨大肆采购各大贵族手中囤积近两年的羊毛,然后得了好处的新贵商人们纷纷探听,中共 大管家下一步的采购需求,他再欲盖弥彰的把需求粮食的采购计划放出风去,于是大批西藏本土商队涌到印度,狂购大米,运销拉萨,而李大管家再把手里羊毛运到德里倾销,尼赫鲁的纺织业也因此深受打击,这就是有名的金羊毛的故事。


  


  


  还有一位,是藏人。提起他的名头,在雪域圣城,那是无人不晓。嘎雪·曲吉尼玛。他本出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家庭。在年轻时他投奔了当时改革派领袖龙夏,就在龙夏世俗化改革进行到关键阶段,他向当时的噶夏政府保守派出卖了自己的老师龙夏,拉萨街头歌谣唱道


  


  用500秤银子买来的发结,


  佩戴在25岁的年轻人头上。


  花600秤银子去恳求孜康,


  孜本一职忽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日后,在热振与达杂两位摄政活佛的夺嫡斗争中,他再次出卖了自己的恩人热振活佛,自告奋勇指挥藏军炮轰色拉寺,拉萨街头歌谣唱道


  


  金子的炒锅里面,


  扎齐军人在炒青稞;


  两面鼓的噶伦,


  把活佛送进了坟墓。


  


  再后,他的运势一度减弱,因为他与国民政府驻藏代表走得过近,在“驱汉事件”中被逮捕,撤职,并判处终身流放,当他穿上羞辱性的白衣,被驱逐出拉萨的时候,全城僧俗百姓,都用漫天的碎石来为他送行,场面相当地感人。不过,随着中共 大军入藏,他的机遇再次来临,他被中共 从山南的监禁处释放。并作为副总指挥,协助中共 修建当雄机场。仅用了4个月,就将西藏历史上的第一座飞机场建成。就如同政教大业的先祖莲花生大师古老的预言一样,“当铁鸟飞起,马儿在轮子上滚动,佛教将进入红人之国”。当然,嘎雪·曲吉尼玛对中共 来说,那是赤胆忠心,一等一的功臣。


  


  有了这两张王牌,水龙年的纷争,以两位司伦的下课,而宣告结束。但安康地区的风云却又开始琢磨不定起来。


  


  



  五,安康风云


  


  藏历木马年(公元1954年),北京。在这一年,少年达赖喇嘛入京觐见,并为毛泽东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世间最胜诸圆满,如意降赐三宝尊,难等无等众吉祥,殊胜光明常照护。


  等同大梵世界祖,众敬国王诸德业,俱胝福感大领袖,普照大地如日升。


  圣典宝珠如海潮,充满广大虚空际,功德自在毛主席,常界不坏愿久住。


  保护吾人如慈母,众生欣感铭心髓,离诸怨敌亲爱心,示和平道愿久住。


  广大地上诸疾苦,黑暗拘缚皆解放,愿施亿善新光明,吉祥胜会皆安慰。


  妙业白伞荫三地,常澍清凉和平乐,妙业白伞荫三地,常澍清凉和平乐,


  美誉金铃徧鸣响,恒旋转于虚空顶。凶暴怨敌如毒蛇,扰乱恶使弯曲行,


  战胜帝国主义者,无畏大鹏力增盛。无比富乐诸明处,及伏他军工艺等,


  希有天趣诸盛事,刹那增盛如大海。能仁敎轨月珠炬,放照亿善清凉光,


  分布悦意香璎珞,顶戴无遮可矜持。增上意乐云幄中,宣示敎旨如雷鸣,


  降澍平等利乐雨,愿无间断护世间。和平轨如殑伽女,导无边众欢喜事,


  人天富乐宝沙流,愿总衽席此大地。愿此宽广大地上,如天界德转增盛,


  伟大世烛恒炽然,经历万岁常光显。诸佛菩萨慈悲力,白品护世神通力,


   成就大仙谛语力,令此善愿皆圆满。


  


  


  无论从任何层面来看,双方关系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祥和,可谓是到了最完满的程度。要是从今人的角度来分析,用实用主义的方法,中共 无论是掌控国防,外交等大义名分的象征指标,还是在经济上与雪域的合作双赢,都已算是步上了正轨。一切要是交给西南局的邓公来办,那是多么的完美。可惜,那并不是一个实用主义占主导地位的年代,而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年代。毛泽东的心中,一来有中原王朝历来废藩镇,置郡县的传统思维,二来有由苏俄舶来的,善恶由阶级划分的救世一元理念,于是接下来急风骤雨似的改革就不可避免。当然,即便在中共 内部,当时也有不同的看法。例如属于刘邓嫡系,前文提到过的李觉将军,在大鸣大放中,就提出过按实用主义原则来办事的建议。驻藏军区18军参谋长李觉、后勤部长秦志植、政治部主任洪流等高级将领,就曾由洪流起稿 ,联名上书直谏毛泽东,务实派认为


  


  1,西藏地区荒山野岭,由内地调大批人员进藏以现时国力得不偿失 ,


  2,西藏社会政教合一 ,虽然妨碍进步,但现时并不影响党的基本政策推行,


  3,西藏反共势力是受内地藏民区的急进改革的影响,只要从事实上给以证明,西藏反共,逐步可以用政治手段予以瓦解。


  4,邻国印度,独立不久,正在埋头建设工业,改善国民生活,内政反共,外交中立偏左,并无扩军战略,不可能威胁西藏,故不必在西藏派驻重兵,浪费国力,并影响中印邦交。


  5,对西藏最关重要者为设施教育设施与改革藏民生活,使藏民有了普遍认识,才可稳步的进行改革,否则引起全体藏民反感,西藏边界线几千里,无法彻底封锁,改革不宜操之过急。


  6,邻国在边界上很少设防,我军现时亦没有设国境线必要,只择重点的建立国防工事,足以适应喜马拉雅山情况


  7,西藏一团人费用等于驻内地三师人,劳民伤财,违背我军精打细算的作风。


  8,驻藏部队,应实行轮换制度,使全体人民解放军,对西藏地区,均有实地考验和认识机会。


  


  


  报告上去,整风开始。


  


  


  大雨将至,所有康区地方派系,自然又要重新站队。大致可以分为N个类型。


  


  首先是一部分上层贵族,寺院的堪布们,他们倒是表示了愿意合作的态度。这和当时的改革政策有关,因为在具体政策落实上,进行土地赎买,经济补偿是一项基本政策。走的是和风细雨的路线,毕竟已经是50年代中后期了,有内地大城市前几年对资本工商业的改造模式可以作为参考。这一点从周公派往雪域督导,有实际改造经验的原淞沪市长陈公就可以看出温和内阁的弹性务实策略。这部分合作者,日后的最终归路在于各级政协。


  


  其次,中下层的土司,领主,头人,寺庙里翁则(住持堪布以下的执行主管),以及大批下级喇嘛。他们各有自己盘算。作为俗人的土司,领主,头人们自然不愿意放弃自己世袭的土地,一位旅美女土司的话说:“Land is the only thing in the world worth working for, worth fighting for, worth dying for. Because it’s the only thing that lasts”(土地是这世上唯一值得为之工作,为之奋斗,为之渴求的,因为这是世上仅有的存续之品)。而对以翁则为代表的大部分喇嘛来说,寺庙的庄田收益倒在于其次,关键是作为当时雪域掌握文化的知识分子阶层,改革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政教分离,前途无望,让他们还俗,回家种地,类似于废科举,让秀才们失业。因为依照雪域传统旧有的政教体制,一个平民出身的人,由世俗社会入仕的机会相当于零,而出家以后的上升空间,在拉萨三大寺里的平均概率为25%,地方上也许再低一些,但至少有若干出人投地的希望。政教分离,那一切成空。如同现在的中国,没有几个农村来的大学生,愿意不考公务员,而回老家种地。这些僧俗两类人中活跃份子合流在一起,就是康区日后“卫教军”的骨干。


  


  再次,就是来自康区,青海的商队,马帮,地方游民阶层。改革的目的之一,就是消化社会闲散,富余人员,变游民为住民,便于管理。而这些人,从天性上来说,好动不好静,从当地民歌就可以看出来,


  


  也可能去时单枪匹马


  也可能赶回万白千黑


  也可能带回银子满怀


  也可能带回鲜血满怀


  我浪人辗转在羌塘


  象原上的黄羊一样


  也可能高兴尽吃青草


  也可能不幸遇弹身亡。


  


  


  骏马不骑一匹牵一匹


  何以称得上是浪人


  钢枪不背上一支又持一支


  何以称得上是浪人


  女人不丢一个又搂一个


  何以称得上是浪人


  马儿不骑着跑着


  怎知它小跑如何


  女友不玩着丢着


  怎知她柔情如何?


  


  这拨人的归宿,要么斗争到底,要么被招安,招安了的,日后在地方上就是基层干部,积极分子,民兵连长,抗拒招安的,就是后来的“四水六岗”。


  


  最后还有一大类,集勤劳,淳朴,善良,坚忍为一身,占人口大多数的藏民,就如同汉地绝大多数普通百姓一样,他们的命运从生下来就被注定了,没什么好多说的。


  


  


  以上是安多,康巴一带大概的状况。而在卫藏地区,虽有六年之内暂不改变现状的动议,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最终的命运审判始终还是会来的,大家都要选好自己的角色。其中,有一户贵族人家,就是其中最典型的注解。桑颇家族是前7世达赖喇嘛的家族,父亲,族长---才旺仁增,作为藏军的玛基,亦是中共 授衔的少将,他曾对着红旗发誓要效忠新的君王,而他的长子,也曾向佛祖祈愿,愿意为政教大业,贡献自己的生命。机会很快就到了,藏历土猪年3月,父亲下达了讨伐叛军的军令,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而儿子,也持矛坚守在布达拉宫的门前,捍卫自己的誓言。









六,十字路口


  


  藏历土猪年(公元1959年)3月,罗布林卡。关于这个雪域近代史上的时刻,笔者在这里并不想多做叙述,历史还是交给史学家们去探索比较好。以下部分,只想透过一户贵族人家,父子二人在这几天中的经历,来感叹人生的无常。


  


  


  这户人家是前第七世达赖喇嘛的家族,是雪域最尊贵的六大亚谿(藏语直译是“亚--父亲”,“谿---庄园”,汉语引申就是“达赖喇嘛宗室”)世家之一。这时的当家人,也就是父亲,名叫桑颇·才旺仁增,如同他的先辈一样,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时刻都以振兴家业,恢复当年七世达赖喇嘛全盛时的家业为己任。作为大贵族家的传人,他在十四岁时很顺利的进入了仕途,并且还曾到印度接受过有关炮兵的军事训练。19岁时,又完成了人生中的两件大事,首先他获得了雪第巴(布达拉宫山下世俗贵族聚居区的区长)的官职,虽说品级不算高,但位置很重要,这是雪域传统的天梯第一阶,而且在这一年,他那来自贵族凯墨家的妻子,为他生下了家族的长子,他给儿子取名,叫做丹增顿珠(汉语的意思,是期望小桑颇长大后持法,并事业有成)。未来的人生旅途,看上去好像开遍了格桑花,充满了希望。但事与愿违,进入政教大业的核心,也许对年轻的他来说,并不意味着幸福。很快,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噶伦龙夏,他被免去所有的官职,甚至包括世袭的台吉头衔。前妻也离他而去。此时拉萨城内流言,说连杜鹃都不愿在桑颇家房上歌唱。人到中年的桑颇,却又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淡定,先是不避世俗贵族的嘲笑,迎娶了大商家邦达昌家的小姐作了继室,然后与新亲家邦达昌家族联手在圣城里做开了生意,家族经济在他的经营下,一跃而为当时雪域的四大家族之一。当然,纵有千万家资,不如在噶厦里有一席之地。家族的荣誉,始终在提醒他这一点。随着龙厦改革的失败,他顺理成章的恢复了名衔,接下来在几位摄政的倾轧中,商人经历的磨练,使他保持了冷静。终于,红汉人进军的号角,给他带来了真正的机会。首先他的母亲和阿沛老爷的母亲,同样来自霍康家族,是一对亲姐妹。而此时的阿沛老爷正是中共 入藏之后的第一红人,并且,他的后妻的娘家----来自昌都的邦达昌家族,包办中共 的粮道。有这么两门亲戚,他的前程自然似锦。拉萨小学董事,自治区筹备委员会常委、拉萨基巧级办事处主任,少将,军区副司令员,兼地方藏军总司令,噶厦噶伦。。。。。。他此刻的心愿,无非是日后桑颇家族的子孙们,在翻读祖先家谱的读本时,可以很自豪地历数,“创业的是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加措,然后就数到了他-----才旺仁增,在他手中,家业再一次的振兴,化作后代眼中无上的荣光”。换作笔者是他,在这种美好心境下,大概做梦也是会笑出声来的。但是,藏历土猪年,3月10日。命运却把他和他的家族,推到了十字路口。


  


  


  上午,依惯例,作为噶伦的他,要到罗布林卡迎候达赖喇嘛,然后陪同达赖喇嘛,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军区礼堂看戏。临近中午,他的坐车到罗布林卡。此刻街上的气氛,却与平日有些两样,人们都在传言,这是一场鸿门宴,他虽有些不安,但身为一个贵族,又是一个噶伦,身上这款标志着权威的黄色丝绸藏式长袍,使他并不把门口这些寻常百姓,看在眼里。但下车之后,他才发现情形不对。这些贱民,并没有像往日一样,俯下身去,吐出舌头,以示对他的敬畏与尊重,而是纷纷围上来,先是围观他轿车,然后就有人开始叫喊,说他的轿车是中国的,身边的卫士也是中共 服色,还有人指认说,他就是阿沛(表兄弟是有些相像),于是满天的石雨,把他口中的申辩压回了胸腔。今后的几天,他将在印度领事馆医院和中国的医院之间辗转,暂且放下不谈,回望他的家族。


  


  


  他的长子,桑颇·丹增顿珠。如同其他贵族子弟一样,7岁入私塾,接受良好的教育,养成一个贵族青年应有的良好的优雅的仪态以及品行。年纪稍大一些的时候,进入仔康(财政局)办得学校,成为一个孜珠生(所有贵族子弟,都必须接受的初级公务员培训)。毕业以后,进入噶厦成为一名噶准(六品秘书)。他的人生道路到此有几种选择,要么是继续服务噶厦,日后层层晋升,向着终极目标---噶伦迈进。要么是加入仲扎代本(贵族子弟兵团)成为军人,然后去地方上历练,今后向着最终目标---马基(藏军司令)进军。小桑颇,受他母亲的影响,在姨夫(凯墨·索南旺堆)的提携下,选择后者,加入军队,不久后,就晋升为第二马葛(团)的代本。后来又成为表叔阿沛进京谈判团的成员。天兵入藏之后的几年岁月,作为晚辈,夹在表叔和姨夫两派之间,他的日子可想而知,他的父亲给他讨的媳妇,也来自于邦达昌家族,是邦达多吉的长女。换句话说,他娶得女人是取代他阿妈地位的继母的侄女。有这么一层关系,夫妻的感情也就可想而知。虽然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男一女,但是最终还是离异了。这天,父亲受伤的消息传来,然后春都杰错(人民会议)给所有藏军军官发来开会通知也到了。军区医院?还是罗布林卡?是一道选择题!他选择了后者。


  


  


  在会上,他被选为战地指挥官之一,隶属于总指挥拉鲁(龙夏的儿子,算起来他们两家父辈是有过节的)的麾下。他在会后没有什么多的表现,只凭常识下达了军事命令,事实证明,正是这个部署,影响了雪域的历史走向。他属下的第二代本,驻扎在拉萨近郊的扎什兵营,下辖只有967名士兵。连他在内有两个代本。他安排另一个代本扎白多杰才丹带2百人去罗布林卡保护达赖喇嘛,又派2百人占据拉萨河边的然玛渡口和制高点夏嘉噶波(牛尾山),这是通往山南的必经之路。


  


  


  当然这种简单军事常识,天兵也不是没想到。在达赖喇嘛出走前的同一晚,共军展开军事行动前,为了将藏军包围在诺布林卡和拉萨市区,就已决定首先占领拉萨河渡口和渡口制高点夏嘉噶波山(牛尾山),当晚十二时,天兵159团副团长吴晨率领百余人另外携带两门破击炮和两挺重机枪,前去设伏,控制渡口,切断藏军向山南撤退的通道。但为什么没拦住呢?这就牵涉到前面已经提到过两次的李觉将军了。李觉将军回忆中称:“1959年3月17日夜,达赖他们在拉萨河北岸准备离开河滩沙滩,但是中央没有命令阻截他们,我们就静静地坐在林子里,凭著月光看著他们惊慌地用牛皮船一船一船地往拉萨河南岸渡人”。


  


  


  达赖喇嘛出走,然后战争开始,这没什么好说了。单说桑颇·丹增顿珠。他率领剩下不到5百人的兵力,分兵把守在药王山和布达拉宫。他本人在布达宫指挥。但很快,他就被火线免职了。首先是因为他的父亲,老桑颇在讨伐叛军的军事文告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其次,他的表叔阿沛,也在广播中,一遍又一遍的喊话,最后,他的姐姐,贡觉白姆作为新式妇女,18军部学校的藏语教官,也站了出来。在双方战斗的间隙,组织藏族艺人,利用广播电台,街头文艺等形式,阵前演唱朗玛和各类中共主旋律歌曲,做攻心战。(朗玛,或囊玛一种民间歌舞形式,历史受伊朗影响的藏族音乐 抄录几首)


  


  


  《格巴桑波》


  


  若无东方的太阳,


  


  和那和煦的春风,


  


  美丽的哈罗花儿,


  


  怎会如此绽放。


  


  《嘉甲啦》,


  


  黑色的汉茶砖墙,


  


  比那东山还高,


  


  雅安姑娘的情意,


  


  比青青河水还长。


  


  


  守卫在布达拉宫守军,僧兵面对这种情势,日夜听这种曲子,心中又会做何种思想?。当时有一种说法,也开始在人群中扩散,传说色拉寺的僧兵前来,却领不到子弹,因为弹药库的钥匙是由老桑颇保管的,不满开始累积,有人提议,干脆解决了小桑颇,小桑颇很镇定,说了一句谚语“随便,我决不会出卖颇章(宫殿)给中国的,要杀就杀,流出来的将会是白色的血”(流白色血液,在藏语格言里相当于"碧血丹心"的解释)


  


  


  最后的结局,小桑颇最后被俘虏,然后一直监禁,两年后因健康原因被假释,不久后死去。老桑颇事后出任过一系列要职,不过文革中,又被打为叛乱集团领袖,被批斗,70年代初死去,这家还有一个小儿子,文革中,以企图越境的罪名,被枪决。但还有一种说法,小桑颇没死,假释以后,一路活下去,80年代初出去,到了达兰萨拉,笔者估计会不会是误记,80年代出去那个,是他儿子,小小桑颇?暂且存疑。对比一下他表叔的家族,老阿沛一直都是中共 座上宾,即便是文革,也没受多大冲击,在京城被周恩来"保护"了起来,表弟小阿沛,第一批红卫兵,第一批插队,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第一批研究生,第一批访问学者,达兰萨拉的新世代。









七,赤色风暴


  


  以下要讲的是两个年轻人的故事。他们身上也许有着相同的地方,比如都来自于中国的南方,比如都是那么的年轻,比如都怀着青春梦想。。。


  


  先说年长的这一位,刘绍民,1936年出生于广东的潮州,1961年从北京政法学院毕业,因为响应当时“有志青年到边疆去”的号召,因此放弃了毕业留校的机会,转而与自己的同学兼未婚妻巫玉珍报名参加了赴藏工作团。一路跋涉,入藏之后,被分配在了自治区办公厅,成为了首长的秘书。


  


  再说另一位,陶长松,出生于1938年出生于江苏扬州,1960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大概是因为家庭出身并不是太好的关系,毕业后他主动要求“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进藏之后,被分配在拉萨中学工作,成为了一名语文教师。


  


  一个首长秘书,一个中学教员,除了在年龄上相差无几之外,在其余方面可说是天上地下,一个注定了前程似锦,一个大约会寂寞无名。两个人生命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的机会。但不可知的命运,却把他们推上了大时代的潮头。


  


  藏历火马年,拉萨。所有的一切都要推倒重来。首先出场的是陶老师,因为是中学老师,又能说会道,颇为干练的关系,平时在学校里,总有一群年轻的孩子愿意围绕在他的身旁。红卫兵运动兴起,发轫之地就在拉萨中学。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冲击,西藏日报,自治区办公厅,区政府,驻军营地,无一例外。他们目标只有一个,"打倒走资派",重新洗牌。因为他们这一派,以激进的造反派自居,因此取名叫做“拉萨革命造反总部”,简称“造总”。此时,陶长松,一个28岁的青年,一个原本卑微的语文老师,却在一夜之间住进了“尧西公馆”,也就是过去达赖喇嘛家族居住的大宅院。在文革时的圣城雪域,提起“造总陶司令”的名号,孩子也不敢夜啼。


  


  自然,首长们也不会束手就擒,把握运动的主导权,才是但务之急。于是在一号,也就是张国华将军的直接授意下,另一个,以革命派面目出现,而已保皇为实质目的组织出现了,它的全名叫做“无产阶级大联合革命总指挥部”,简称“大联指”。为首的保皇党领袖,正是首长秘书出身的刘绍民。


  


  两位司令,年龄相近,一位来自江南,一位来自岭南,都为了各自将来的命运,开始了宿命的对决。


  


  命运有时喜欢和人们开玩笑,一会是保皇党人占上风,有了北京老帅们的二月抗争,军区在接下来的三月,开始了反击,“造总”一时风声鹤唳,但雪域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不久,中央文革的红头文件又到了,一号黯然下课,“大联指”转入了低潮,虽然派来的新一号曾雍雅隶属于林办,但还好,二号任荣还在,“大联指”期望仍在。果然,进入70年代,副统帅折戟沉沙在即,曾一号被换防他处,二号扶正。此前被贬往高寒地带浪卡子县工作的刘司令在漫漫寒夜中看见了希望,而身居自治区革委会副主任高位的陶司令,却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接下来的几年,历史果不其然朝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藏历火龙年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经过数年的审查之后,当陶司令劫后余生,回到西藏社科院,开始他研究员这一不咸不淡的养老生活的时候,,学院党委书记,正是他的老对手,衣锦还乡归来的刘司令,其中多少滋味,不知他会怎样品尝。